季景天續道:“另外，你覺得管理玄武殿的事務是件容易的事嗎?你們都看不屑家族事務，但要知道，治家如同於治國，殊不知，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何況我們是王侯世家，族務本身就是國事的一部分。族內的衣食住行、財物用度、仆役調配、宴會祭祀、建築翻修、婚配教育等等諸般事務，哪一項是容易做的?要是沒有你季叔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你們能有條件‘以武鑄魂’嗎?季氏家族又憑什麽出去‘攻略天下’?”

　　季景天口中的“季叔”指的自然是季湖。季農對季湖以“族叔”稱呼，二人的關系也一向不錯。季農知道季湖是家族內武功僅次於父親的高手，玄功已達“靈曜”之境，他曾經親眼見過季湖與左善切磋武功，二人打成了平手。季農一度很不理解，季湖有如此武功，為何甘願在玄武殿當內廷總管，而不選擇出任暄國將軍。

　　季景天接著道:“就拿安排你乾的活來說吧。紐陽山後山是存放物料輜重之地，你覺得管理倉庫枯燥而無味，是這樣想的麽?”

　　季農輕輕地點了點頭。

　　季景天歎道:“那你又是否知道，管理物資除了需要體力外，還需要月計歲會的能力，貨物需分門別類存放，入時計帳、出時計帳，帳物相核，才能確保物資無漏。你以為這會比行軍打戰容易麽?就算是行軍打戰，勤務糧草也是軍中要務，只會比管理後山物資更為繁雜！”

　　季農被說得啞口無言，他沉默了良久，終於低聲答道:“爹爹提早安排孩兒去玄武殿任職，實是為了淬煉孩兒。孩兒思慮不周，沒能領會您的一片苦心，望您原諒。”

　　見到季農低頭認錯，季景天面色頓和，語氣更為和緩:“你能悟透這點，那再好不過了。其實，以你的年紀，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族內效力，差不了太多，只要你能乾好自己所肩負的職責，那就已經是為季家、為暄國，貢獻力量。”

　　季農心境已然恢復了平和，他平靜地答道:“爹爹教誨，孩兒謹記在心。”

　　季景天將目光轉向了遠方，白霧慢慢散去，山崖下的景致逐漸清晰了起來，熱鬧繁華的暄業城盡收眼底。

　　季景天俯瞰著暄業城景，說道:“況且，我讓你去看管後山，還有另外一番用意。”

　　季農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

　　“你先天氣海受損，所以一直無法練成季家絕學寒冰真氣，這不但使‘炎燥症’無法治愈，還耽誤了你覺醒體內神元。我原本希望你能通過自己的修行，點滴積累真氣，等待時間一長，看有沒可能治好炎燥症，但現在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說到這裡，季景天扯動韁繩，鹿蜀隨即掉頭，走下了崖邊。

　　季農聽著父親這話大有深意，他忙跟在父親的身後，來到了赤金峰的另外一側。站在鋒邊，可以看到一道如珠簾般的瀑布懸於山間。

　　季景天指著瀑布，說道:“瀑布之下，便是紐陽山的後山了。紐陽山前山緩、後山陡，因此相比起前山的喧囂來說，後山可就安靜得多了。後山有道溪澗，名曰怪水，這道瀑布便是濺落至怪水潭中。玄武殿的物料倉庫，便是建在怪水潭之畔。”

　　季農道:“孩兒始終不明白，後山的溪澗，水明如鏡、碧潭清幽、風景怡人，也不知為何會得了‘怪水’這個名字?”

　　季景天微微一笑，說道:“這溪水，到了晚上，會發出如人在敲擊木頭一般的奇怪叫聲，怪水之名，名副其實。你去後山之時，

皆是朝往暮返，沒有在怪水溪邊待上十天半月，自然是不知其怪異之處。我年輕時，可是在怪水潭畔待了五年的時間，發現了它不少秘密。農兒，我之所以安排你去後山，就是要告訴你怪水之秘。”　　“怪水之秘?”

　　季景天道:“農兒，你猜猜，為什麽我要下令，將玄武殿的物料倉庫建在後山怪水潭之畔?”

　　季農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您是不想讓人發現怪水潭的‘秘密’，所以下令在怪水潭旁建立物料倉庫，這樣便可以守衛倉庫之名，派兵將水潭周邊守護起來，讓人無法接近。”

　　“好！好！好！一點就通！傳曦曾說你‘明智如水’，果然是沒有說錯！”季景天仰天大笑，過了好一陣後，才漸漸收斂了笑容， 他接著道:“農兒，我現在要告知你的秘密，普天下還沒有第二個人知曉，包括你的兄長季山、叔叔季湖在內。你知悉之後，未得我允諾，也不得告知他人知道，記住了嗎?”

　　季農心裡“突突”直跳，他無法想象，是什麽驚天之秘，連季山、季湖都不能知曉，他更不明白，為何父親要單獨將此秘密告訴他。

　　季景天道:“紐陽怪水出玄龜，季氏由此而興。”

　　季農道:“這是季氏族訓的開篇語。”

　　季景天道:“不錯，我們北暄季氏以玄武為族魂，而玄武是玄龜與騰蛇合體的靈物。這句話的意思是紐陽山怪水潭中出現了玄龜，我們季氏家族由此而興盛。”

　　季農道:“可是除了在畫像外，孩兒從未見過玄龜、騰蛇的真身，周圍的人也都說，這句話不過是個傳說，沒有人在後山怪水潭中見過玄龜。”

　　季景天道:“季氏先祖是否有此奇遇，我無法妄下定論，但為父確是見證了這句話。我在怪水潭見過玄龜。”

　　“啊！”季農驚呼出聲。

　　季景天道:“這便是為父要告訴你的怪水潭的真正秘密！我年輕時，在怪水潭閉關了五年。某天晚上，我在溪邊靜坐運功時，怪水潭水波紋起，從中爬出了一頭異獸。異獸外形如龜、遍體漆黑、鳥首蛇尾，正是我們季氏家族歷代所信仰的‘玄龜’！”

　　季農瞪大了雙眼，只聽季景天說道:“玄龜從潭中上岸後，便一動不動伏在岸邊。我一躍而起，來到玄龜身邊，便見它雙目流血，口唇微張，前肢捧著一枚藍黑色的圓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