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懸於夜空,冰凝冷淨。
大校場中,季農揮動著長槍,演練著槍法招式。
“甲龜禦侮!”
“龜蛇共舞!”
“玄冥之怒!”
汗水浸濕了季農的衣袍,他雖然已是氣喘籲籲、手腳沉重,但仍咬緊牙關,一招一式毫不含糊地練習著家傳武學“玄武槍十一式”。
今日在校場試練中敗北,還讓父王出手相救,令季農感到很是慚愧。雖然他自幼身患怪病,導致其練功進展比常人緩慢得多,這次失敗可說並非是他主觀方面的原因,但季農還是不想為自己的失敗尋找借口。
而他父親在沙場上對季氏年輕一輩的訓教,更是深深印刻在季農的腦海中。
以武鑄魂,攻略天下!
身為玄武家族的子弟,若無強橫的武力,何以在亂世之中立足!
既然身為北暄季氏的一員,季農不願意自己埋沒“玄武之魂”的榮光。
雖然,他出生至今,從未真正享受過家族的榮光。
出身於赫赫威名的王侯世家,本是件令人羨慕的事情。但頗具諷刺意味的事,季農雖有貴族血統,卻不過是北暄王的私生子,自幼連親生母親的面都未曾見過,還患有無法治愈的“燥熱”怪病。
上天似乎是一種玩笑的手法,向季農展示了它的“公平”。
季農有時在想,他寧願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家庭,但是雙親健在,自己身體健康。
但幻想和抱怨並無法改變既有的事實。
季農也不是怨天尤人的人,既然無法選擇出身門第,那只有通過自己的加倍努力,方能趕上身邊的貴族子弟。
“驚天動地!”
季農演練至玄武槍的最後一式,他以槍點地,翻身上躍,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鬥,雙手握槍,欲以雷霆之勢將長槍擊向地面。
季景天曾告誡過季農,“驚天動地”這招易學難精,在其真氣修為未達到“靈曜境”之前,擅用此招會導致體內真氣紊亂,輕則氣海受創,重則當場喪命。
但季農現在使用此招的場景與槍騎試練時不同,他只是在演練槍法招式,故出招時不帶半分氣勁,並無受傷之憂。
就在季農即將掃槍落地之時,一道紫綾從空中飛來,倏地卷住了長槍,季農毫無防備之下,長槍脫手,被紫綾卷了過去。
季農應變不及,整個人臉面朝下摔倒在了沙場上,姿勢便如“狗啃食”般。
一位紫衣女子雙手執著長槍,從空中飄然而下,姿態輕盈,宛若天女下凡,原來是先國來使樊蔓,這道紫綾正是她揮出的。
樊蔓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都說北暄季家的玄武槍威震天下,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受到驚嚇的季農,正想起身駁斥,但他正想翻身之時,突感一陣心悸,隨後手腳都顫抖了起來。
樊蔓見倒在沙地上的季農,一直沒有站起來,暗感不妙,她忙道:“喂,你沒事吧,我剛才只是想試試你臨敵的反應,出招可沒用氣勁的!你可別想裝受傷來賴我啊!”
季農隻感全身燥熱難當。剛才的驚嚇,令他的“燥熱症”突然發作起來。季農渾身麻癢,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喂!你別嚇我啊!”樊蔓見狀,連忙拋下長槍,奔至季農的身邊,她蹲下將季農扶了起來,急道:“喂!你怎麽了!只是摔一下,不會變成這樣吧!你沒在跟我演戲吧!”
“好難受!”季農撕扯開自己的上衣,
露出精赤的上身,只見其前胸後背赤紅如血,觸手灼熱之極。 見季農脫去上衣,樊蔓忙松開了季農,起身嚷道:“你幹嘛!想耍流氓啊!”
“啊!我很難受!熱……好熱……”
季農倒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了一團,手腳不住地顫抖。
樊蔓見到季農這般痛苦模樣,不像是在作偽,她重新蹲了下來,柔聲道:“你……你這是疾病發作了嗎?”
季農艱難地點了點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燥熱症……犯了……給我拿點水……拿點水來……”
樊蔓似乎聽過“燥熱症”這種病,她蹙眉道:“奇怪!在北方,居然還有人會患上‘燥熱症’,可真是少見!”樊蔓一邊說一邊抬起了右手,她微微運氣,皓潔無暇的手掌上現出了冰藍色的氣旋。
“好熱……好難受……”季農的呻吟越發顯得痛苦。
“忍住!”樊蔓叫道,她左手扳住季農的肩膀,右掌按在了他的胸口。
冰藍氣旋觸碰到季農灼熱的肌膚, 瞬間化成了絲絲白氣。
季農感到前胸一陣冰涼,接著便感到冰氣從肌膚滲入了體內,心口的灼熱之感頓時消散,他猛地打了個冷顫,暢快涼爽的感覺舒爽從心口擴散至四肢百骸,體內的熱感立時全消,不一會兒,他赤紅如血的上身也恢復了原樣。
身體複原的季農躺在樊蔓懷中,心中感到一陣寧靜。一瞬間,季農仿佛覺得自己躺在了母親的懷裡,雖然他從未見過親娘的樣貌,但他有種莫名的感覺,眼前之人就是他的母親。他近距離看著樊蔓的俏臉,只見她長長睫毛下,一雙如水清眸也正凝視著他。
季農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摟住樊蔓的脖子。
正當他想輕聲呼喚“母親”時,臉上挨了熱辣辣的一記。
“啪!”
季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哼!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趁機輕薄我!”樊蔓站起身子,氣鼓鼓地盯著季農。
季農捂著臉,樊蔓這一巴掌打醒了他。季農這才想起來,眼前之人可是先國派來的使者,傲王樊夜的女兒樊蔓。
季農滿臉通紅,他想向樊蔓解釋自己的行為,又不知從何解釋起。
他囁嚅道:“我……我……認錯人了……”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套路來來去去就這麽幾樣,就不能更新一下麽!”樊蔓撅起了嘴。
季農怔怔地望著樊蔓,覺得她生氣的樣子,也很是好看,他腦海中更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自己未曾謀面的母親生氣起來時,會不會也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