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晉王府。
年僅三十六歲的晉王朱審烜威儀凜然,步履穩健,帶著一群晉宗子弟拜倒在香案前,迎接聖旨。
傳旨太監韓三滿面嚴肅,緩緩展開手中黃絹,字正音圓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凡郡王子孫,有文武才能,堪任用者,經朝廷考驗,直授官職,其升轉如常選法”
“凡是宗室陳述請求,均為之向陛下匯報,並引薦賢才、記錄得失等。”
韓三聲和韻穩的念了半天,跪在案前的晉王朱審烜卻越聽越怒,他身後的晉王一系宗室們,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整個大明王朝,不管是皇位還是王位繼承都需要嚴格恪守“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制度,這是不變的祖宗家法。
新皇登基才兩年,他就要削藩,還是如此徹底的削藩,太讓人心寒了!
晉王家族就藩太原已經延續了二百七十余年,這些年來,塞上風雲突變,蒙古來多次南下,流賊到處肆虐,晉王一脈沒有敗在外人之手,卻最終斷在自家人手裡。
可悲,可歎啊!
朱審烜內心的憤怒就像是個將要爆發的火山,然而數年前天武軍強行兵入山西抄了八大晉商,還殺了那麽多人,給了晉王府極大的震懾。
朱審烜隻得強行忍住,目前自己沒兵沒權的,強行對抗只會死路一條!
想想第二代晉王和第三代晉王,哪個沒被燕王一系的人整過?不是被削去王號就是被囚禁鳳陽高牆。
當聽到聖旨最後時,朱審烜低垂的眼睛忽然一亮:“恢復三護衛,藩王可以募兵了?”
他的心跳逐漸加速,心情越來越激動了。
“如或有犯、宗人府取問明白、具實聞奏,輕則量罪降等,重則黜為庶人,但明賞罰,不加刑責”
韓三繼續念著聖旨,後面這些提出了宗室的優待權,然而朱審烜已經聽不下去了,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拉隊伍,和買槍造炮的事。
按照太祖的定下的規矩,藩王可以有自己的王府和軍隊,每個藩王有三個護衛,一個護衛的人數是三千到一萬九千人,三個護衛也就是最少九千人,最多可達五萬七千人。
現在小皇帝不知道怎麽一下子抽風了,既削藩又放兵權,一副很不專業的樣子。
朱審烜心情一下子就輕松了,要募兵重建三護衛,他自然傾向選擇滿編,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拉起五萬人的軍隊!
歷史實踐證明,有兵才是王道!即便不爭奪帝位,也能自保!
朱審烜早就對朱慈烺不滿了,八大晉商被抄家,晉王府的生意損失慘重,當年他光是上書就上了五道,請求崇禎皇帝下旨釋放八大晉商。
宣完旨意後,韓三笑道:“晉王殿下,陛下說了,晉王府可以入股皇家集團,每年都會有分紅利潤”
韓三將皇家集團的規模和制度仔細的說與他聽,朱審烜只是隨意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大興趣。
還得去海外?抱歉了,寡人土生土長的內陸人,不習慣吹海風!
相比王位世襲罔替,這點蠅頭小利算個屁,天武帝瞧不起誰呢?
笑呵呵的送走了傳旨太監,朱審烜迫不及待的找來幾名心腹,商議募兵之事。
交代完所有事後,朱審烜長出了一口氣,不久之後,自己也會有數萬大軍了,名副其實的諸侯王啊!想想就讓人開心!
不過他也很清醒,即便按照滿編人員,區區五萬多人,還是乾不過朝廷啊。
朱審烜盤算良久,覺得還得學習當年的燕王朱棣,聯合其他藩王。
山西還有代王,可以好好聯絡一下,河南的藩王更多,他們肯定也炸鍋了!可以就近聯系一下。
同時,朱審烜將目光投向了北方歸化城的蒙古人。
明軍掃平草原後,大多蒙古人跑到了歸化城投奔了土默特部的河套地區,而歸化城就是土默特部的大本營,僅鄰山西的宣府和大同
晉王府大張旗鼓的募兵之時,有一位身穿黑衣的和尚出現在王府前,求見晉王。
求賢若渴的朱審烜沒有嫌棄人家,當下抽空與之見了一面。
雙方會面後,朱審烜帶著招牌式的微笑,而那黑衣和尚則是一直沉默,半天一個屁都沒放。
就在朱審烜等到不耐煩之時,這個沉默的和尚突然開口了:“晉王殿下,貧僧願輔佐您!”
朱審烜愣住了,他仔細的看了眼這位毛遂自薦的大和尚,微微一笑,道:“此話怎講?”
老和尚寶相莊嚴,看似很正經,說起話來卻很嚇人,他言道:“大王若肯接納貧僧,每月只需開出紋銀百兩,貧僧願送一頂白帽給大王!”
“放肆!膽敢咒罵晉王殿下!”晉王府的儀衛正大喝道。
送頂白帽子,你他娘的是想幹嘛?
朱審烜聞聽此言,卻是勃然變色,王子上面加個白,不就是“皇”字嗎?這老和尚知道自己想造反?
他快步走到老和尚面前, 低聲斥道:“你大膽,不要命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面露深沉,意味深長道:“要命也不會來此地了。”
說著,他笑而不語,坐在地上閉目打起坐來。
朱審烜愣住了,這場面有些似曾相識啊,他再度仔細打量了一番這老和尚,忽然面色一驚。
黑衣!和尚!黑衣宰相!
朱審烜面色一抖,忽然想到當初靖難之役的主要策劃者,歷史上最著名的黑衣宰相姚廣孝,也是這副打扮!
他試探性的問:“敢問高僧名諱?師承何人?”
老和尚寶相莊嚴,雙手合十道:“貧僧姚知天,乃道衍祖師的傳人!”
朱審烜嘴角一抽,暗道還真是黑衣宰相姚廣孝的傳人,還有這名字起的,真好!
沉默了一會兒,朱審烜負手而行,從他身邊走過,語氣鎮定道:“隨寡人進殿。”
背著老和尚,朱審烜的嘴角慢慢揚起,看來自己也是天命之人,這天下,寡人來了!準備天翻地覆吧!
晉王率先進殿後,老和尚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額頭的細微冷汗,長呼了一口氣:“總算騙到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