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衍聖公府。
得知順軍戰敗,永昌皇帝李自成倉惶逃命,大順忠臣衍聖公立即跑到中廳,對著家丁喝道:“快!燒掉永昌皇帝.....不,燒掉闖賊的長生牌!”
“老爺,長生牌沒了......”
“沒了?怎麽會沒了?”
孔胤植匆忙來到祠堂,卻見案上中間的長生牌真的不見了......
這......
都這地步了,誰腦子抽了把這催命的玩意收起來?
孔胤植實在搞不懂,昨天還在的長生牌,今天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沒了也好,想必那鏤空描金的長生牌值點錢,被哪個神偷給順走了.....”
孔胤植沒有多想,正了正衣衫,對管家道:“把崇禎皇帝賜的鬥牛服取來,給老夫更上!”
“老爺,那件禦賜的鬥牛服讓您給燒了......”
孔胤植一陣無語,道:“那把天啟皇帝賜給老夫的一品仙鶴服取來!”
“老爺,仙鶴服也被您燒了......”
“......”
此時此刻,孔胤植心中有苦難言,真想狠狠的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沒了禦賜鬥牛服,也沒了大明官服,如何見駕?
他一咬牙,對管家低聲道:“速速去孔林......”
管家聽後嚇的當場跪了,他滿臉驚恐道:“挖墳?”
歷代的衍聖公都被朝廷賜下鬥牛服等服飾,然而鬥牛服何其珍貴,與蟒服、飛魚服一樣,服裝上紋飾都與大明皇帝所穿的龍袞服相似。
只有立有功勞,方才能得天子賜服,也有翰林院講官賜鬥牛服的例子,但屬於破格,並不輕易授予。
孔家歷代能得賜鬥牛服,已然是莫大的恩典,每代衍聖公都視為天大的榮耀,死了也會帶入墓中。
“速去!”孔胤植狠狠呵斥道。
上任衍聖公孔尚賢過世無嗣,便讓侄子孔胤植入繼大宗並繼任為衍聖公,並非親爹,孔胤植行事毫無心理壓力。
......
曲阜南門前,鑾駕浩蕩,數千禦林軍盡然有序,護著龍輦緩緩而行。
孔胤植遠遠的就覺得雙腿微微發軟,立即率族人跪迎:“臣衍聖公孔胤植,恭迎聖駕!”
他連呼三聲,龍輦才慢慢行來,朱慈烺透過窗戶,見穿著怪異鬥牛服的孔胤植趴在地上,眉頭悄然挑起。
孔府正廳中,朱慈烺負手看著牆壁上的孔子畫像,淡淡道:“孔胤植,朕聽說李自成前段時間也住過你們孔府?”
孔胤植一驚,連忙道:“陛下,闖賊無恥,強行霸佔孔府,還強搶我孔家多處田地,糧倉,真是......賊性難改,沐猴而冠,無恥至極!”
朱慈烺轉過身來,訝異的看了他一眼,道:“無恥至極,這個詞用的好!”
孔胤植哈腰點頭,道:“陛下伏以泰運初享,萬國仰維新之治,乾綱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歸城,普天稱慶!”
他繼續歌頌道:“臣恭惟皇帝陛下,承天禦極,以德綏民,協瑞圖而首出,六宇共戴神君,應名世而肇興,八荒鹹歌聖帝!”
翰林院學士方以智默默品析,暗道這衍聖公張口就來,好文采啊!
然而朱慈烺卻越聽越惡心,這些話不就是歷史上這廝寫給滿清皇帝的表文嗎?
“孔胤植,你可知罪?”朱慈烺忽然說道。
“陛下此話怎講?”
孔胤植愕然地看著朱慈烺,隨駕的幾個文官也有些驚訝。
朱慈烺對吳忠招呼道:“念!”
吳忠從袖中取出一份表文,當即念道:“臣等闕裡豎儒,章縫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慶新朝盛治,謹祝大順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共永.....”
孔胤植當場愣住,這文章怎麽這麽耳熟,好像是自己寫給大順永昌皇帝李自成的表文......
孔胤植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才明白自己起初預備好歸順大順的罪名已經被當今大明皇帝陛下發現了,可是這表文不是被李自成扔到一邊了嗎?怎麽到天武皇帝手裡了?
朱慈烺指了指表文,道:“這表文署名是孔胤植,是你所寫嗎?”
孔胤植哪裡敢認,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連連道:“絕對不是!陛下,臣發誓,這絕對不是臣寫的!一定有奸人陷害我孔家!”
“哦,那這個呢?”朱慈烺一招手,立時有錦衣衛將那塊鏤空描金的長生牌拿了出來,橫在孔胤植面前,讓他瞧個仔細。
“這......”
孔胤植指著長生牌,跟見了鬼一樣,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他見皇帝面露殺氣,嚇得語無倫次,道:“陛下,陛下......臣冤枉,臣是孔聖後裔,絕不會做出此等悖逆之事......”
孔胤植的話還未說完,朱慈烺已經忍不住,猛的抄起長生牌往他臉上狠狠的甩去,喝罵道:“忘恩負義,寡廉鮮恥的東西!你也配是聖人後裔?”
結實的長生牌被拍得當場斷裂,孔胤植滿口吐血,目光呆滯,老臉潮紅一片,腫了一大塊,顯然受傷不輕。
隨駕而來的翰林院學士方以智等人見此情景,頓時大怒,也喝罵道:“孔胤植,你這個不忠不孝,無君無父,辱沒先人的東西!”
鐵證如山,龍顏大怒,孔胤植自知無法辯解,嚇得全身發抖,雙腿發軟,整個人就跪了下來:“臣知罪......”
朱慈烺慢慢平息怒氣,忽然用溫和的聲音問:“疼嗎?”
孔胤植一愣,脫口而出道:“疼.....”
朱慈烺一腳將他踹翻,喝道:“你這不要臉的東西還知道疼?”
孔胤植連忙爬起,再度趴在地上,肥肥的身子抖個不停,拚命的磕頭,磕了一地的血,泣血高呼:“臣有罪,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面對傳聞中心狠手辣的天武皇帝,孔胤植自知多說無益,唯有求饒,相信看在孔聖的面子上,天武皇帝能放自己一馬.....
朱慈烺很想立即殺了他,但終究忍住了,歷代帝王,前來曲阜都要先祭拜孔子,豈能還未祭拜就動手安排的?
祭孔在大明已經上升到了“國之大典”的等級, 孔子的地位甚至比肩昊天上帝,皇帝參拜都要行跪拜大禮。
朱慈烺看著滿頭鮮血的孔胤植,表現出非常痛心疾首神情,說道:“朕自幼苦讀聖賢之書,對孔聖的學問和品性一向敬重,甚至將這延續千年的科舉改為了孔聖發揚的君子六藝。”
“朕是實在沒有想到,至聖先師竟然出了你這麽不成器的後人,不知廉恥的投降闖賊,還立長生牌?”
“我大明待你薄嗎?給你孔家多少祭田和學田?你們就這麽報恩的?”
聞言,孔胤植老臉生汗,但也聽出了皇帝似乎忌憚孔家,他立即諂笑道:“陛下說的是,是臣不知深淺,臣有罪,請陛下寬恕,臣一定誓死效忠陛下,替陛下籠絡天下讀書人!”
朱慈烺沒有當場宣布對孔胤植的處置,而是似笑非笑道:“帶朕去孔林,祭拜孔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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