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女孩模樣的同時,女孩的情緒也湧入了我的腦海中。
那種悲傷惶恐的情緒,和沐歌前妻的情緒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但這並不是說,女孩就有多幸運。
她的思緒有些混亂,更多的是她自己的恐懼。
我花了點時間才理清楚。這個女孩在不久前被檢查出了肺癌晚期,病情十分嚴重。
她出現症狀的時候,應該是在剛入高中的時候。肺癌的早期病症不容易查出來,所以一開始並沒有人將此當一回事。後來,她就忙於學業,學習鋼琴、補習功課。高二、高三,無疑是最忙碌的兩年。可能是因為精神緊繃,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在意,肺癌的一些症狀被她和她的家人忽視了,隻當是太過疲勞,出現了一些不適。直到高考結束,那根緊張的神經松弛下來,病來如山倒,一檢查,已經是肺癌晚期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女孩和女孩的家庭都陷入了一種絕望中。
醫生診斷下來的結果,是積極治療,有幾率能再活個五年。如果女孩的體質好,治療效果好,活個十幾二十年,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個世界上總是充滿了奇跡。尤其是醫學這個領域,人類還沒完全探索出人體的全部秘密,奇跡總是隔三差五地發生。
當然,悲劇也是隔三差五地發生著。
我有些暈乎。因為女孩的情緒太消極了。一個剛要開始自己幸福人生,開始走向是美好未來的女孩,乍然聽到這種自己從未想過的噩耗,會生出這種情緒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不停想著死亡這件事,想著自己只剩下五年左右的生命,時而又安慰自己,一定能延長生命,活到四十歲,轉念又想到,四十歲,才四十歲,她可能就要死了……
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之前就已經哭了太多次了。
我慢慢受到了女孩這種情緒的影響。
如果說,沐歌前妻的那種痛苦、悲痛是一種海嘯般洶湧的情緒,能將人給徹底打碎,女孩的情緒就像是深海中的漩渦,不斷將人拖入深沉不見陽光的海底。那種淡淡的絕望,縈繞不去。
我忍不住生出了同情。
一瞬間,我是想要幫助她的。我的能力不能逆轉人的記憶,但應該能逆轉人的人體狀況。可能只要我動動手指頭,我就能讓女孩的身體狀況恢復到她完全健康的時期。
我知道,換一種情形,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女孩的這種情緒,僅僅是在新聞或者旁人的敘述中,知道了一個在花季得了絕症的女孩,我是不會想到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她的。就像是人人都知道那些戰亂的地方每天都有無辜的孩童死去,但不會有多少人奔赴危險的戰場,去解救那些孩子。
我的念頭生出來,就想要行動。
讓女孩康復,她也不會死,更不可能變成鬼,那麽,她也就不會傷害到妹妹身邊了。她可能會參加那場旅行,和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玩耍。
要把握好那個時間,一定要把握好……我有些緊張。
我呼了口氣,從女孩的身體中移動開,對著女孩緩緩伸出手。
只要一會兒一會兒,不能改變太多。不然就是我沒有失手殺死女孩,這種異常也會引起人注意。到時候就不是生命的奇跡了,而是生命的詭異。
我默默數著數,考慮應該使用能力多久。做好了決定,我的手按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只要三秒鍾,大概三秒鍾就足夠了吧。
我心裡想著,
正想要發動能力,女孩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響起來。她一個扭身,去拿手機,我的手就落了空。
真是……
我嚇了一跳,差點兒就弄出什麽意外來。
女孩已經拿到了手機,盯著手機屏幕看,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下來。
旁邊病床的女人關心問了一句,“要不要給你叫醫生啊,小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啊?”
女孩輕輕搖頭。
我同時接收到了女孩的情緒,也瞄見了她手機屏幕上的信息。
那是幾條透露出歡快的信息:“姐妹們!都填好志願了吧?暑假都快結束了,我們說好的畢業旅行是不是該開始了呀?一起來浪啊北鼻們~”
後面跟著的是賤賤的跳草裙舞的表情。
這個名叫“出來浪”的群裡面,很快多了許多消息。那一個個可愛、漂亮的頭像跳出來,熱烈討論著出去玩的事情。最先發言的人,顯然是這個小群體的組織者,決定了旅行的大致行程目的地,又去聯絡了旅行社谘詢,效率很高。
女孩的淚水模糊了手機屏幕。
她難過於自己的病情,倒是沒有嫉妒自己的朋友,也沒有因此生出惡意來。
這果然是個善良的好姑娘。這樣一來,我對妹妹的情況更多了幾分放心,也更想要救她了。
我對著女孩伸出手,想要繼續剛才的計劃。
女孩佝僂起身體,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有鮮血落在手機屏幕上。
那幾個病友立刻緊張了,急慌慌地去叫醫生護士。
我心中一驚,伸出的手被一個過來扶住女孩的女人擋了一下。
女人下意識地一個回頭。
我立刻僵住了身體。
這也太糟糕了!
居然就這麽巧合,還這麽巧地碰到人了!很多時候,我在夢境中,都無法碰到活人的啊!
那個女人很快就不以為然地收回了視線,摟著女孩的後背,扶著她要躺下來。
醫生護士也湧了進來,給女孩做檢查。
病房裡的人多起來, 我就不好下手了。萬一碰到了別人,那樂子真是大了。
我只能焦急地飄在床邊上,等女孩的情況緩和下來。
這麽一等,就是大半天。
我感受著女孩的痛苦和絕望。與沐歌的前妻相比,這種程度的情緒只能說是毛毛雨。我的耐受性在之前的夢境得到了顯著地提高。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於自己的成長。
等到醫生護士離開,女孩躺在病床上,陷入了不怎麽安穩的睡眠,我仍然沒動手。
女孩的父母已經到了,就在旁邊看著。這樣被人盯著瞧,我要是出手,不是也要被人看到女孩顯著的變化?三年時間,對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絕對是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妹妹就是如此。要被人看到了,即使是女孩的親生父母,我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這麽一拖延,時間就到了傍晚。
女孩睡得不安穩,就有一些凌亂的夢境片段傳入我的腦海中。她仍然想著自己的病情,想著自己很快就會死的事情。
我有些歎息。
等到女孩父親去買飯,母親也不再一直盯著女孩的時候,我終於是可以動手了。
這一次,我伸出去的手,仍然沒能碰觸到女孩。
我看到女孩睜開了眼睛,看到她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輕輕喊了一聲後,沒得到回應。她坐了起來,又喊了一聲,想要拉拉似是沒聽見自己的母親。她的手,就那樣穿過了她母親的衣袖。
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真是……靈魂出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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