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所感覺到的逆風又出現了,魏漓躍於房頂之上,披星踏月腳下生風,幾瞬功夫便去到距離明溪院最近的街邊院牆。
夜幕下的的王府,除去院廊之下的點點燈火,靜穆如伏蟄中的猛獸。
魏漓赤腳佇立牆頭之上,墨發輕撩,著一身白色寢衣,愈發顯得長身玉立,天姿龍風。
此刻他闔眼屏息,卻已經感受不到那絲逆流般的氣息了。
“殿下。”
暗六跟暗七不知何時出現在牆頭之上,單膝跪於三步之外。
“剛剛,可有,察覺到,異動?”
暗六跟暗七聽得他的問話有些茫然。
剛剛?
剛剛他們什麽都沒有察覺到,會出現在這裡也是因為主子跑到牆頭來了啊!
“並無。”
又是並無,魏漓聽見這兩個字都想惱了。可轉念一想,自己也就能感覺到異樣氣息,並沒有找到那人,想讓他們察覺點什麽來,也是不可能。
“有人,出府。暗地裡,查。不予,驚蛇。”
魏漓說了好長一段話,他的聲音低醇清潤,抑揚頓挫的詞調像是能撩動你的耳弦,讓聽者一點都不覺得別扭,反而覺得好聽。
“是。”
兩個暗衛很快又消失了,雖然他們啥也沒有感覺到,但殿下英明神武,安排下去了自有他的道理,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所能置喙的。
魏漓在牆頭站了一會,便順著來時的路回去。
此時,梁州城的石牆之上,有一個影子順著城牆在快速閃動,遠遠的望去,像是一隻貼牆而飛的鳥。
城牆上的守衛兩刻鍾一輪回,阿玉有的是時間。
她尋了一處外有樹木的地方,看準之後便翻牆而出。
上牆容易下牆難,阿玉速度全開的時候比風還快,但又不是真的能腳下生風。
她並未習過武,單純的只是跑得快,腳下的步子需要支撐點,就算依靠慣性也只能踏空幾步,後面只會下墜。
所以此時她踏空幾步之後就借著樹丫減速,最後抱著樹乾穩住身形,利用帶在身上的布繩慢慢吊了下去。
當腳尖著地,阿玉也是冒了一身冷汗。
這種事情以前沒做過,第一次嘗試肯定心悸,好在平安落地。
她收起布繩,難得展顏一笑,後面的路程順著官道走就可以了。
當初進城,在馬車上她就默默記過路,回鎮只需要一路走官道,並不複雜。
冥幕月輝,萬籟俱寂。
阿玉腳步不停,連進鎮都未做任何頓留,直到翻進自家院內,才收了步子,靠在院內的一棵大棗樹下順氣。
一路跑來,她累極怕極,原本就不是一個膽大的,雖有跑得快的本事,也按捺不住身處夜幕之中的那種恐懼。
好在回家了,來到熟悉的地方,剛剛所遭受的那些相對又算不得什麽。
子夜,白家院子肅靜一片。
白家人早已經在睡夢之中,偏房裡還傳出如雷般的酣聲。
一聽這酣聲阿玉就止不住從內心溢出的欣喜,這是父親的聲音。
她去了偏房窗下,輕輕敲了敲窗欞喊道,“娘,娘……”
柳氏身畔躺著兩個孩子,本來就睡得不實,阿玉叫到第二聲時,她便醒了。
“阿玉?”
柳氏還以為自己幻聽了,迷糊起身,等看見窗下的人影,像是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驀地清醒了。
“阿玉,阿玉……”
柳氏連喚了好幾聲,
攏衣下床,都忘了要去開門,先跑到窗下,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娘。”
阿玉聲音戚戚,也紅了眼眶。
“真的是我兒。”
柳氏抹淚,赤著腳去給女兒開門。
這會,原本熟睡的白大牛也醒了,他不知女兒歸,迷糊中看見媳婦出房門還有些莫名。
“小婉,怎的呢?”
白大牛半邊手撐床,艱難坐起身子。
他先是看了眼另一頭的兩個孩子,後面本想下去,看見進來的人影又呆住。
“爹。”
阿玉進來了,直接半跪到床頭,借著窗口的月光認真端詳了一下父親的模樣,忍了好久的淚水落了下來。
“阿玉,你回來了,你不是……,怎的回來了?”
白大牛看見女兒肯定是高興的,可一想到是因為自己才讓她離開,又有深深的自責。
當初醒來得知女兒賣身為奴,差點兒又暈死過去,後面本想去城裡找她,又放心不下要臨盆的媳婦,再加上身子也敗了。
這時,柳氏從灶房點了油燈進來,面對女兒突然而歸,她同樣不解。
“爹,你身體怎麽樣?我就是想回來看看你們。”
阿玉盯著父親的肩頭,想到當初他血肉模糊的樣子,還有些放心不下。
“我已經沒事了。”
白大牛哽咽, 借著油燈打量女兒,見她跟先前沒什麽兩樣,好似還高了一些,總算安心了點。
柳氏也過來了,拉著阿玉左問右看,她們都知道女兒跑得快的本事,這點倒是沒提,只是讓她以後別這般冒險,像上次一樣帶信回來就好,要是給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娘,我知道分寸。”
阿玉坐到床沿,將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擺了出來。一兩銀子,饅頭餅子各一個。
她沒有說是在王府當差,隻說是梁州的大戶人家,升了二等丫鬟,每月一兩月銀,要是有幸做到一等,到時沐休還能歸家。
面對父母,阿玉全撿了好的在說,可說著說著她又哭起來了,跟自己沒關系,只是看著娘親跟爹爹都瘦了,兩人的臉色臘黃無光,已經滿月的雙胞胎妹妹更是瘦小得如小貓般,心裡難受得緊。
“娘,家裡情況如何?”
談到家裡的情況,柳氏歎道,“雖艱難了一些,還過得去。”
柳氏說完就感覺喉嚨裡一陣發癢,忍不下去,隻得摸出繡帕來捂嘴猛咳。
“娘?”
阿玉幫她撫背,待柳氏那一陣咳過去,關切問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女兒冒險回來一次柳氏可不想提這些事情讓她擔心,搖頭道,“我沒事,就是喉嚨有些乾。”
咳成那樣子怎麽可能是喉嚨乾,阿玉的臉色凝重,看見父親笑對著自己,卻一直也沒下床,嚴肅道,“爹,娘,我回來一趟不容易,家裡情況到底如何好歹讓我知道個明白,要不然我大晚上的跑回來還有啥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