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風又笑道:“倒是小春子你,如果不是今天見到,我怎會想到鼎鼎大名的大江幫幫主韋南紅,竟是當年紅蓮教裡一個普通的執事?你的資質我是知道的,與我年齡不差多少,但是當年只不過是二流的身手。看你這一身功夫,想必是上一任南方護法臨死前把殘余的功力傳給了你,又傳授了《韋陀護持真解》的內功心法,才讓你一飛衝天,有了今天的成就。南紅,是紅蓮教南方護法吧。”
韋南紅眼中帶著凶光,卻不敢發作。楊曉風說的沒錯,紅蓮教有灌頂秘法,上任南方護法臨死前,自己接受了灌頂,並得到了韋陀護持真解的武功傳承,後來又有奇遇,拿到了破軍拳的拳譜,這才有今天的實力。而他現在,正是新一任的紅蓮教南方護法。
韋南紅恨聲道:“托你的福,今後我這南方護法的身份恐怕是要人盡皆知了。今日就此告辭,希望左尊使不要後悔背叛我教。”說完轉身便走。
寶帳和尚以及大江幫眾人都緊跟著退出了山門。
星月宮之人沒有阻攔,雖說有了楊曉風這樣的絕頂高手,但想要留下大江幫這麽多人也是很難,至於紅蓮教的事,報給朝廷,朝廷自會處置,日後韋南紅和大江幫恐怕要藏到暗處了。
“娘,這到底怎麽回事?”
等到韋南紅等人離開,剩下的星月宮弟子們、前來助拳的張宗靜等人以及沙守和董小蠻都到了大殿之中。
柳寒蟬終於忍不住問道。
她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是一個絕頂高手,而且還曾經是紅蓮教的左尊使,這一系列的變化讓她措手不及,她甚至覺得父母一下子變成了陌生人。於是她也沒在乎周圍還有外人,直接問了出來。
柳殘月看到周圍其他人明顯豎起了耳朵,都想弄明白怎麽回事,便歎了口氣:“還是我來說吧。”
“等等,先把他的事處理了。”楊曉風指著躺在地上的徐宜春。
宋璧走過去:“徐公子,你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會服下‘少年愁’這種藥物?你說的那個她,到底是誰?”
徐宜春一臉慘笑:“我就知道我是個沒用的人,你們別指望我說出來。”說完,嘴角竟然流出了鮮血。
宋璧趕緊上前檢查,這時的徐宜春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他自斷心脈了。”宋璧實在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先把他帶下去,與死去的弟子們一起安置吧,明天讓他們入土為安。”柳殘月吩咐道,隨即便有弟子抬著徐宜春離開。
柳殘月這才繼續講起楊曉風之事:“我知道,內子的事不說明白,大家不會安心,你們就當是聽故事吧。”
“那年我下山遊歷,正好碰上了紅蓮教作亂。雖然不在江州境內,但是我身為星月宮宮主之徒,既然遇到邪教危害百姓,豈能袖手旁觀?於是便加入了官府圍剿紅蓮的隊伍,搗毀了紅蓮教一處大的堂口。那一戰雙方傷亡巨大,因為那個堂口有紅蓮教的左尊使和北方護法在。”說到這裡,眾人都不由看向了楊曉風。
“我們當時並不認識什麽尊使和護法,只是戰到最後才知道,北方護法被擊斃,而左尊使帶著一些人突圍出去。”
“那一戰之後,紅蓮教的勢力已經沒剩多少,據說當時另外一個地方,他們的教主都已經負傷逃走。
我經過那一戰,武功大有長進,突破了半步宗師,還得到了朝廷的嘉獎,可謂是春風得意。滅紅蓮的事暫時不需要我,於是我便繼續遊歷。過了兩天,我在路上便遇到了我的夫人。” “曉風當時坐在路邊,身上帶傷,而她周圍有好幾個死去的男人。我問過之後才知道,那幾個人是紅蓮余孽,想要對夫人無理,卻被曉風拚著受傷殺死。”
“我當時並沒多想,便帶著曉風到了醫館,而後又在客棧住下,照顧她。一開始,我是出於俠義,後來慢慢的,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她。楊柳岸曉風殘月,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那些日子裡,我已經知道了曉風沒有其他的家人。等到曉風傷好之後,我便問她,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楊曉風接過了話茬:“我也一樣對夫君產生了情意,但這時候知道自己瞞不下去了,便將我的身份如實相告,現在我還記得你當時的表情。”
“是啊,我嚇蒙了。我怎麽會想到你不過二十多歲,卻是那個神秘的左尊使?”柳殘月繼續回憶道:“我這才知道,當時遇到曉風的時候,那幾個人的確意圖不軌,也的確是她殺的,但她那時的傷卻是舊傷複發,而不是新傷。也是我隻想著英雄救美,沒有注意到。”
“曉風向我坦誠了身份,也告訴了我她的處境,正如她說過的,她跟紅蓮教並非一路,只是因為欠過教主的人情,才答應來做這個左尊使。也正是因為如此,教中之人雖然對她多有敬重,但敬的是她的武功高超,人心卻隔著一層,否則怎會有人趁她受傷而心生歹意?在紅蓮教,甚至連曉風的閨名都沒幾個人知道,只有一個左尊使的稱號。”
“我把曉風帶回了星月宮,被師父大罵一頓。”
聽到此處,鍾玉堂摸著自己剛包扎過的肩膀,說道:“原來還有這般事。當年你們回來後,我們只知道掌門師叔高興得很,卻不知道你還被罵過。不過,宮主恕我無禮,你們怎麽知道夫人所說為真?”鍾玉堂的老友死去,此刻不免心中憤懣。
柳殘月也不在意:“鍾師兄所說,當年師父也懷疑過。不過師父很快便決定將此事告知朝廷,他請到宋大人從中斡旋,將事情與皇上說明白。朝廷當然查過,從一些紅蓮教核心人物那裡證實了曉風所言不假。皇上得知後,發話說只要曉風發誓退出紅蓮教,看在我的功勞上,便不再追究此事。不過皇上也說了,不允許曉風為星月宮效力,只能跟我做夫妻。”說著,他朝楊曉風道:“這些年不在江湖闖蕩,也委屈你了。”
楊曉風笑道:“哪有什麽委屈,我如果喜歡在江湖裡闖蕩,當年也就不會答應跟你回來了。那皇上也是心思多,生怕我為星月宮效力,會讓你們滋生野心。”
“天子的心意,哪是那麽好猜測的?”
“再之後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我們兩個成了親,有了寒蟬,曉風這些年也沒有展露過自己的武功,倒也不是故意瞞你們,只是為了少生事端。”
眾長老聽到此處,都沒再多說什麽,門派裡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哪怕她曾是紅蓮教中人,對星月宮來說也是利大於弊。弟子們大都不太明白紅蓮教的含義,隻感覺自己門派終於又出了絕頂高手,雖然人家說了不為星月宮效力,但是宮主和小姐都在這裡,都是一家人,真有危難,夫人還能袖手旁觀不成?只有柳寒蟬還是癡癡愣愣,仿佛沒有回過神來。
“師妹。”崔蘭舟叫了一聲。
柳寒蟬這才反應過來,低聲喊了聲:“師兄。”還好,還有師兄,師兄沒有變。她抬頭看看崔蘭舟,眼中帶著柔情。
柳殘月和楊曉風看在眼裡,對視一笑。這兩個孩子的婚事,也該操辦一下了。
這時,外邊有弟子走進來,拱手道:“宮主,那個姓徐的咽氣了。”
“怎麽說話呢?”柳殘月呵斥道:“如果遇到點事就控制不住心中怨氣,你還怎麽修煉心性?”
正說著,柳殘月突然面色一變,伸手拉住衣袖,“嗤啦”一聲,半個袖管被扯掉,眾人一看,臉色齊變。
柳殘月的胳膊上黑氣蔓延,一條條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手臂上亂舞。
剛才徐宜春劍上有毒?可是以柳殘月的功力,不可能到現在才發覺。而且看這情況,顯然是剛剛發作。
只見柳殘月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血液透著紫黑色。
“夫君!”“爹!”“師父!”“宮主!”不同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柳殘月手指飛速點住了自己的幾處大穴,楊曉風伸出手,將內力輸入他體內。
柳殘月緩緩坐在地上:“是蠱。”
什麽樣的蠱,竟如此詭異霸道?
又有一個弟子跑進來,口中喊道:“宮主,不好了,那個姓徐的屍體突然變黑……”他沒往下說,因為他看到自家宮主臉上也開始有一條條黑線。
“同心蠱!”沙守和楊曉風分別喊出這三個字。
蠱,可以算作毒物,但又不是一般毒物,有許多人會把它和毒分開來講。
相比起來,蠱比毒更加詭異,更加難以防范。但蠱也有自己的缺點,它一般需要潛伏一段時間才能生效,而且能致死的蠱要比毒少得多。
不過同心蠱便是能夠致死的一種蠱。
只要發作,無法可救。
相傳同心蠱是一對戀人所製。他們二人相愛,卻遭到家人反對,於是姑娘絞盡腦汁製出了這樣一種蠱。她先在自己身上下蠱,三天后,蠱蟲已經在她血液裡繁殖,她再把鮮血融入到情郎血液中。平日裡,血液裡的蠱蟲對身體並沒有影響,但是只要雙方有一人死去,蠱蟲之間便會發生感應,另一人片刻之後便會跟著身赴黃泉。靠著這種蠱,兩人才得以逼迫雙方家人,最終生活在一起。
後來,也有人研製出了同心蠱的解藥,但是解法非常複雜,如果不是事先得知,在其中一方死去後,根本來不及救另一人。
因此同心蠱曾在殺手界流行過一段時間,但後來幾近失傳。因為使用同心蠱殺人實在太麻煩,成功的可能性較低,必須設計一套陷阱才可能成功。試想,殺一人,就要先殺另一人。如果這兩人都是敵人,對方哪有那麽容易上當,中了蠱再通過自身血液傳給另一人?而如果犧牲自己人去殺對方一人,未免代價太高,同心蠱到第三人身上便沒有作用,而且犧牲者也得能夠有機會把自己的血液融入對方血液才行,武功差的太多根本不行。
誰能想到,徐宜春不僅服了“少年愁”,身上竟然還種著同心蠱?他這是早就存了死志。
可是他跟誰有這麽大仇?
沒人想得通,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柳殘月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是靠著功力深厚才撐著一口氣。
“寒蟬……”
“爹!”柳寒蟬哭喊著,今天的各種變化對她打擊太大了。
“好好活著,不要怪你娘瞞了你。”
“爹,我不怪,不怪……你沒事的,你武功這麽高……”柳寒蟬嗓子都要啞了。
“璧兒……”柳殘月又看著宋璧。
“師父,都是我惹來的禍。”宋璧跪倒在地,他從未想過當日之事會有如此結果。
“傻孩子,別多想,如果說行俠仗義是錯,那我星月宮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柳殘月又叫了一聲:“蘭舟……”
“師父,您說!”大事跟前,崔蘭舟卻異常鎮定。
“照顧好門派,照顧好你師妹,照顧好你師娘和師弟。”
“是,師父!”
“曉風……”柳殘月呼吸已經漸弱。
楊曉風一直握著柳殘月的手,聽到自己的名字,她知道自己的自己的夫君想說什麽:“我不會想不開,也不會讓寒蟬、蘭舟和璧兒受欺負,更不會讓星月宮出事。”說著,她的眼淚已經滴落,因為柳殘月的眼睛已經半閉上。
“可惜……我,不能陪你了……”柳殘月吃力地說出最後幾個字。
星月宮弟子跪倒一片,哭聲震天。
沙守猛然起身。
“沙大哥,你去哪裡?”董小蠻拽住了他,這時候突然離開,是否不合時宜?
沙守沉聲道:“少年愁,同心蠱,這兩種失傳已久的事物,竟然同時出現在徐宜春身上,一定有人謀劃。我想去看一下徐宜春的屍身,看能不能發現一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