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淡淡地掃了謝道韞一眼,旋即又收回目光,繼續望向手中的茶杯,似乎有著什麽吸引他的地方,讓他流連忘返。
“再說,對方可是聖人門下,人教嫡傳!這樣的身份對於那些玄門門派來說不啻於是祖師爺的存在,哪怕是天庭,對待這位的時候也是要禮讓三分……”
“二叔想要說些什麽?”
謝道韞沒有打斷謝安的話,而是等到謝安說完,這才不急不緩地開口。
自始至終,謝道韞的神情依舊從容,都沒有半分的變化。
謝安心中搖了搖頭,發覺自己對這個侄女越發的看不透了。他想了想,直接開口說道:“這位既不能打又不能殺,來頭還是強的一塌糊塗。有著之前的交情在,不交好也就罷了,那你為什麽還要讓謝毅逐步削減給徐州的資源,甚至傳出讓琰兒納楊臻為妾的消息,你的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叔父就是叔父,我自認為一切都做的極為隱秘,沒有想到還是沒有逃過叔父的眼睛。”謝道韞沒有直接承認,而是望著謝安,神情中有些驚歎。
謝道韞知道自己這個叔父深藏不露,可謂是謝家有史以來最厲害的家主。可是她也沒有想到,在她看來十分隱秘的事情其實早就在謝安的眼皮子底下。這樣的人,哪怕沒有絲毫的修為,單是那驚人的智慧就足以讓人敬畏有加。
更何況,謝安到底有沒有修為,這也是大晉朝上下都想知道的一個謎!
“沒有什麽,只是癡活了數十年,見識的多想得多,所以平時行事足夠謹慎而已。”謝安平淡地說道。
謝道韞看到謝安那平靜的眼神,知道自己不給出一個答案恐怕是無法輕易過關。自己這個叔父固然重視親情,但是也重視規矩,而且這次明顯是謝道韞有錯在先,要是還想像以前那樣糊弄過去,恐怕會被對方‘鎮壓’個幾年。
也就是幾年內只能夠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哪裡也不能去。
這對以往的謝道韞來說並沒有什麽,可是現在那不啻於是一場嚴峻的監禁,是她所萬萬不能夠接受的。
謝道韞神情正色了起來,優雅地挺直了身子,雙手放於下方,一副標準的淑女坐姿:“其實這一切是侄女故意為之,為的就是想要和這位聖人門下見上一面……”
“哦。”
謝安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又繼續望向謝道韞,神情不變。
“如今朝廷內局勢不妙,外有三胡虎視眈眈,內有一眾世家心懷叵測,就連原本與我們最為交好的王家這些年也漸漸遠離了我們。這些年王家借著北伐之名不斷的攬權,不但拉攏了大量的世家,更是掌握了十分六七的兵權。要不是我們謝家最近成立了北府軍,對王家起到了一定製衡的效果,恐怕局勢會更加的不堪。”謝道韞此時說話的氣勢頗有著幾分的指點江山的意味,神情上更是有些意氣風發。
“……因此,你在得知了聖麟城的消息,想要借用楊圖和聖麟城的力量對付王家。”謝安平靜地說道。
“不錯。”
謝道韞沒有任何遲疑地說道:“如今大晉朝的形勢已然是十分岌岌可危,我們謝家不能在被迫反擊了,應該主動站出來,掌握一切可以掌握的力量。我相信,只要我們謝家主政,一定可以收復中原,驅逐三胡,再興晉室……”
“等到了那個時候,
你是不是還想逼迫皇帝退位,讓謝家更進一步。”謝安幽幽的一句話,打斷了謝道韞的話語。
謝道韞沉默了一下,然後揚起頭,神情中充滿了堅定和果決:“真要到了那個地步,也未嘗不可!”
房間內一片寂靜,謝安和謝道韞都沒有說話。過了半晌,謝安才緩緩地開口道:“這應該不止你一個人的想法,還有哪些人都參與了進去?謝毅應該被你蠱惑了,琰兒呢?要是我不同意的話,你們是不是準備換一個族長啊?”
“叔父說的嚴重了,您是我們謝家的頂梁柱,就算是我們自己出現了危險也絕對不敢動您半根毫毛。”
謝道韞這說的不是客套話,而是實話。謝安雖然當上家主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在謝家的地位卻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這也是謝道韞極力想要爭取謝安的原因。
哪怕謝安不想參與,只要願意點一下頭或者袖手旁觀,對謝道韞等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幫助。
“如今大晉朝的局勢您也看到了,不是我們不願意效忠,而是大晉朝的局勢已然是積重難返。之前要不是我們謝家,大晉朝早就滅亡了,當今陛下即位後不但對我們謝家沒有著任何的感恩,反而明升暗降將叔父您調到丞相的位置上,對於我們謝家子弟更是多有打壓,要不然的話王家怎麽可能掌握一半以上的兵權。要不是有著徐州楊臻那邊帶來的威望,再加上叔父果斷的成立了北府軍,說不定此時我們謝家都已經成了階下囚……”
謝道韞的語氣有些激動,讓謝安也是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因為謝道韞的話語中說的都是實情。
“……不是我們不願意忠心大晉,而是大晉皇室欺人太甚,已然是將我們逼到了絕路。叔父詢問我們有哪些人參與其中,侄女不妨直接告訴您,除了謝毅,琰弟之外,還有著謝玄、謝尚、謝萬、謝石等人。大家都是一樣的想法,不願意讓謝家全族近千口人成為刀下冤魂。”
謝安的神情第一次有了變化,微微閉上了眼睛,氣息混亂。
謝毅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卻相當於是謝家的管家,主管著族中大大小小的很多事物。而謝琰是他的兒子,至於謝玄、謝尚、謝萬、謝石等人那都是謝家的精英,每個人都是身居要職。
尤其是謝玄,掌握著二十萬北府軍,是謝家僅次於他的存在。
如今這些人都有了反意,這說明了情況已然到了最險惡的程度,他們和皇室之間已然是貌合神離。
這樣的情況,哪怕謝安是一家之主,也是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