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元帥。”一騎哨探疾馳而來，翻身下馬向著趙栩行禮“遼軍有異動，其步卒大隊直趨中軍。而其騎兵則是向我軍左陣移動。”

　　“嗯，我看到了。”趙栩收起由內府技術最好的大匠打磨出來的原始級單筒望遠鏡，轉頭看向一旁的嶽飛等人“耶律大石這是奔著我來的。”

　　神武軍的軍陣是以通往雄州的官道為中心，兩萬步卒排列出數排方陣組成中軍。位於其後的是五千多後備軍。中軍與後備軍由宗澤統製。再向後面一點就是用來收攏西軍潰兵的臨時營地。

　　而趙栩則是帶著自己的王府侍衛與背嵬軍騎兵位於中軍左側布陣，在其身後的是數千裝備了步人甲的重甲步兵。

　　之所以如此布陣，是因為在中軍右側是一片灌溉水渠。到處都是水道與綿延阡陌，不適宜大規模騎兵行動。所以趙栩將騎兵都集中在了左側，準備隨時用出去對遼軍進行側擊。

　　而此時遼軍的動向很明顯是發覺了趙栩的位置。數萬遼軍步卒像是山崩一樣壓向神武軍的中軍位置，而萬余騎兵則是移動到了趙栩這邊，明顯是衝著趙栩來的。

　　“請殿下暫避。”嶽飛等人齊聲行禮。

　　以趙栩此時的身份來說，一旦他在戰場上出了什麽事情，都不說之後會如何。單單是此刻戰場上的神武軍肯定是直接崩潰。所以他的安危就變得極為重要。

　　嶽飛他們沒想過趙栩會逃去雄州，卻想著至少也要讓趙栩去後陣暫避。

　　“這一身行頭的確是誇張了點。”趙栩看著自己身上的金甲，再看看身後那獵獵作響的大纛旗號。笑著擺手“你們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殺了童貫嗎?”

　　嶽飛等人面面相覷，不明白趙栩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韓世忠晃了晃腦袋“殿下是要殺雞儆猴?”

　　“是殺猴儆雞。”趙栩抬手點了點韓世忠“他可是太師，誰還能當猴子?震懾西軍潰兵只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就是，我要斷了自己的退路。”

　　“普天之下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這一戰的重要性。”趙栩的目光越過遠處數裡之外的遼軍，仿佛是看向了遙遠的燕京城，越過燕山山脈看向更加遙遠的北方“對我來說，這一戰隻許勝，不許敗。我是第一次上戰場，害怕自己會被嚇住逃亡。所以殺了童貫來為自己壯膽。”

　　趙栩笑了起來“童貫這個老太監可是皇帝的心腹，我殺了他必然會被皇帝記恨。若是戰敗回去，一個圈禁終生就是最好的結局。所以我一定要贏，只有打贏了我才能憑借著威望與你們這些忠心將士的支持免於處罰。”

　　趙栩這番話說的比較含蓄，韓世忠與楊再興他們都是熱血上湧，紛紛呼喝著要為濟王殿下效死。而嶽飛等人卻是隱約能明白趙栩話語之中隱含的意思。趙栩想要的絕非如此簡單！

　　“本王不會退。”趙栩收起單筒望遠鏡，一手握在了佩劍上“今天要麽戰死在這裡，要麽戰勝在這裡！”

　　神武軍重新調整了軍陣，之前被趙栩留作預備隊的重甲步兵上前在背嵬軍前方裡許之地列陣。

　　這支重甲步兵被趙栩給予厚望。全部都是由挑選出來的高大健壯之士組成。

　　他們身穿全套重達數十公斤的步人甲，前排抵著足有一人高的塔盾，後面全都是手持骨朵子直，鐵鏈夾棒，槌槍，重斧，大關刀等重型兵器。這是一支專門用來對抗騎兵突擊的重裝步兵。

　　趙栩早就知道這次和遼國作戰必然會遇上大隊遼國騎兵，

所以早在汴梁城的時候就開始策劃組建這麽一支對抗騎兵衝鋒的隊伍。此刻終於是到了他們上場的時候。　　“耶律大石。”看著身邊成排成排的越過弩兵走到重甲步兵前方列陣。趙栩低聲自語“希望你會喜歡我給你挑選的葬身之地。”

　　兩個月前趙栩抵達河間府的時候，就已經派出了身邊得力的侍衛來到白溝附近偵查地形，繪製地圖。這處戰場可不是隨機挑選，而是趙栩根據地圖地形精心選擇的地段。

　　此時所有的戰前籌劃都已經完成，剩下的就要看在戰場上誰更能打。

　　遼人騎士牽著馬在數裡之外停了下來，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裡拿出豆餅給自己的戰馬喂食。

　　與大部分都是新近招募的步卒不同，耶律大石手下的騎兵大都是遼國的常備軍，其中甚至有不少都是宗室成員，勳貴子弟。姓耶律的，姓蕭的極多。

　　他們是對大遼最為忠誠的一批人，願意為這個已然風雨飄搖的國家效死。

　　宋軍這邊也是如此，無論是弩兵重甲步兵還是騎兵，要麽坐在地上休息要麽給自己的戰馬喂食整理兵器甲胄。兩邊都是極有默契，仿佛是在遊玩演練一般。

　　只是，不遠處的中軍附近兩邊已經接戰。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響與空氣之中彌漫的血腥味道，無不詮釋著此刻所有人都是身處於屍山血海的戰場上。

　　遼人軍中的牛角號聲再度響起，眾多遼軍騎士紛紛上馬整理行裝。

　　“準備。”趙栩緩緩抬起了手，一旁的親衛吹響了號角。

　　弩兵起立，重甲步兵起立，騎兵上馬。兩邊雖然相隔數裡之遙，可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性氣勢卻是逼的人喘不過氣來。

　　幾名宋軍騎兵拖著長繩疾馳而出，前出到繩子盡頭之後在地上插下了旗子。這是在為弩兵們標記射程。騎兵的衝鋒速度太快，所以只要進入最大射程就直接開射。

　　遼軍那邊牛角號聲震耳欲聾，密集的騎兵緩緩前行，同時逐漸加速。等到整個騎兵隊列的速度都提升起來之後，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踐踏轟鳴聲猶如驚雷一般讓人腎上腺素飆升。

　　“舉！”弩兵的軍將們竭力嘶吼，數千弩兵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神臂弓指向45度角。

　　當最前排的遼人騎士越過之前標記的旗子的時候，一聲類似天鵝鳴叫的號聲響起。隨即數千神臂弓幾乎齊刷刷的發出‘嘣’聲。

　　數千支弩矢激射而出，遮天蔽日般落入遼人陣中。奔湧的遼人騎兵猶如突然撞上了一面隱形的牆壁，濺起無數的血花。至少三四百騎兵連人帶馬的倒在了地上。

　　後面的耶律大石看的眼眶欲裂，可卻是毫無辦法。這邊的地形限制太大，到處都是灌溉水渠和土壘阡陌。只有這邊官道附近的平地可以大規模衝鋒。想要撞開宋人的陣列，只能是集中起來不能分散。

　　好在騎兵移動速度極快，弩兵們隻來得及射出兩輪箭矢就不得不快速後退躲在了重甲步兵們的後面。

　　兩輪箭矢殺傷了六七百的遼人騎兵，而早上在白溝那邊擊潰西軍的時候，遼人騎兵加起來都沒有損失如此之多。

　　距離還有數十步的時候，衝在前邊的遼人騎士射出了自己的箭雨。只不過騎兵用的軟弓沒什麽用處，尤其是對於穿著步人甲的重甲步兵來說更是如此。

　　不過這並不算完， 在距離二三十步的時候，衝在前邊的遼人騎士甩出了各自手中的飛斧，鐵錘，連枷等等。越過塔盾後面的軍陣之中，造成了一定的傷亡和混亂。

　　緊接著衝鋒的遼人騎士就連人帶馬的狠狠撞在了塔盾上！

　　衝在前邊的大部分都是遼國的死忠，他們很清楚這種情況下直接撞塔盾必死無疑。可對於遼國的忠誠讓他們義無反顧的選擇奮勇向前。

　　上萬騎兵像是洶湧的海潮一樣狠狠撞擊著重甲步兵。兩邊死死的擁擠在一起，各種刀槍劍戟，巨斧鐵錘縱橫交錯。

　　無論是遼人騎兵還是宋人重甲步兵，都是成排成排的倒下。無數的生命在快速流逝，遼人騎兵的行動越來越慢，因為馬蹄之下全都是數不盡的屍首！

　　‘嘣！’上萬遼軍與四千多重甲步兵死戰的時候，之前退到後方的弩兵們已經重新集結裝填弩矢，當即就再次對著遼人後陣放箭。

　　“還是擋不住啊。”看著一排排的重甲步兵倒下，步兵方陣被逐漸壓迫。趙栩微微搖頭，輕歎口氣。

　　他為這支重甲步兵提供了所能提供的一切，最好的待遇還有最精良的裝備。可在遼人騎兵的衝擊下，重甲步兵依舊沒能達到趙栩所設想的陌刀軍的程度。

　　趙栩想要重現唐時那縱橫天下，殺的異族鬼哭神嚎的陌刀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最起碼得先有陌刀啊。

　　看著重甲步兵軍陣逐漸被壓製，而遼人騎兵也是陷入在了步兵軍陣之中。趙栩閉上眼睛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隨後緩緩睜開了眼睛。而他的手，也握在了自己的佩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