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商館二層的書房亮起燈光。
只是那光芒並非蠟燭或油燈散發出的暖黃光,而是類似月光的青白光色。其光源來自書桌前的一盞銅台,銅台被做成山川大河的模樣,而懸在銅台上的一輪光球則模擬著滿月的姿態,進而構成類似“月湧大江流”的場景。
那輪用晶瑩煌石研磨成的滿月,便是照亮書房的光源所在。
“原來如此,所以才叫‘西江月’嗎……”
谷辰以感佩神情打量著眼前叫做“西江月”的精致蘊器,片刻過後才取來燈罩,將其仔細罩在那枚煌石球上。黑綢燈罩上繡著縷空流雲的圖案,罩上去後就像滿月被薄雲遮住般,光線頓時變得柔和許多。
谷辰坐到書桌前,拿出幾頁筆記湊到燈光前閱讀。當發現辨識筆記毫不費勁時,不禁對乘黃世界的蘊器有了全新的認識。
“亮度幾乎能和LED台燈相比,真厲害。”
谷辰連連點頭。這盞叫“西江月”的蘊器,正是此前女司書為祝賀格物坊成立而送上的厚禮之一。
靈藥蘊器皆是出自坊師之手的傑作,但相比起消耗品的靈藥來說,“蘊器”更能在相當長的時期內發揮機能,因而被廣泛應用在民生社稷的方方面面。蘊器大致上分成兩類,其中一類是像羅生輪、返擊盾那般抗衡荒怪的拓荒“靈武”,另一類則是像西江月這般純粹供日常生活用的便利“長物”。
雖然拓荒戰鬥用的“靈武”谷辰是見了不少,但日常生活用的“長物”他卻是初次見到。眼前的西江月,無論造型或機能都無不透露出製做者的別致匠心,地球上的粗陋工業品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打量著西江月古樸穩健的造形,谷辰倒不由得想起曾在博物館看過的那些皇室權貴用過的精致器物來。雖然不知道女司書究竟在這件長物花了多少錢,但谷辰已決定將其作為鎮房之寶來收藏。
“感覺上,得好好感謝鄔司書才行啊……”
谷辰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書桌前的長物,心裡則不自覺浮現出女司書的倩影來。
這間商館也好眼前長物也好,總感覺穿越以來便一直受到女司書照顧。再加上此前那番有關經營坊組的谘詢,也令得他獲益匪淺,身為坊主該做些什麽總算是稍稍有了頭緒。雖然鄔真自稱“協助坊師不過是司書的本職”,但對谷辰來說,其恩情也遙遙超出口頭道謝就能了事的地步。
想要稍稍回報女司書的情義,手頭這筆因拖延太久而差點廢棄的訂單便是絕好的機會。只要能及時準確地處理訂單,女司書應該也能在坊造司收獲類似“慧眼識人”的好評吧?
“很好,那就盡快處理吧!”
谷辰俄然湧起鬥志,輕捶著拳頭,把目光從西江月移到那幾頁筆記上。只見筆記上記載著林林總總十多類藥草,都是煉製正氣水和滌塵水所需的素材。
兩類靈藥中,其中“正氣水”具備解毒清神的即時功效,加之價格相對實惠,因而和小愈水並列為市面最常見的靈藥。
至於“滌塵水”,如其名字那般有著“洗滌塵勞”的效果,就實際來說則是恢復體力。哪怕被荒怪折騰到精疲力盡的拓荒者,只要喝下滌塵水就能立馬挺身再戰三百回合——
當然沒有這樣誇張,但滌塵水確實能幫助疲倦的拓荒者取回活力,同時還有可少許恢復蘊力的稀罕特性。這導致其價格要高出小愈水等不少,把標準放寬點的話,已可算是觸到中品靈藥的門檻了。
不用多言,女司書帶來的第二件禮物,便是滌塵水的藥譜。
對煉藥坊來說,獲得新藥譜就意味著發展壯大的契機,因而滌塵水藥譜的實際價值可以說遠比西江月來得珍貴。當然,從藥譜到實物間還隔著相當的距離,就算湊齊素材,煉製失敗的可能性也不容忽略。
但谷辰有著“天淨眼”的輔助,這方面的風險相對較小,站在坊組經營者的立場,他要考慮更多是成本和營利的問題。雖然坊造司的那筆訂單酬金高達兩千銀通,但其中亦包含著材料人工的成本,扣除這些能得到多少利潤還是未知數。
人工成本方面,谷辰自己就不用考慮了,飛燕小乙都有固定月薪,因而材料成本恐怕會佔據相當大的比重。谷辰姑且把煉藥所需素材在筆記頁上列了出來,不過卻並不清楚每項素材的價格,因而就算想計算利潤也無從下手。
“果然還是得去市場一趟嗎……”谷辰咬著筆杆默然片刻,隨即想起般的猛一拍腦袋,跑到門口叫著小乙的名字。
比不得當初只有壺怪陪著的淒涼時刻,現在格物坊已然招攬了值得信賴的同伴。飛燕是坊組的武力擔當暫且不論,小乙卻是黎陽城的地頭蛇,熟知黑白門道兼且做事機靈,由他去打聽素材價格可比自己傻傻逛市場要來得有效率多了。
“谷辰哥,你叫我?”
谷辰望向門口,但聲音卻地從背後傳來。
據聞南蠻的白猿部族在樹上建屋生活,小乙這時候大概正在屋頂逛悠吧?聽到谷辰招呼便直接攀著屋沿從窗戶翻進來。白猿少年的動作敏捷有如靈猴攀樹,讓谷辰看得暗暗讚許。
翻進書房的小乙,一眼看到書桌上的昂貴長物時便當場愣住, 到谷辰再次叫他名字時才回過神來。
“有事情想交給你去辦。小乙,你認識字嗎?”
谷辰邊把那頁筆記遞給小乙,邊說出想叫他去打聽物價的事。
的不得普及九年義務教育的地球,乘黃民眾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能讀寫自己名字的都算是少見。谷辰至少知道飛燕是能寫能讀的,故而才拜托女劍士前往跟日升昌交易。從結果來看女劍士進行得還算順利,但南蠻出身的小乙識不識字就不清楚了。
“認識倒認識,在部族時長老倒教我過一點……”小乙接過筆記頁歪著腦袋反覆看了半晌,似乎總算辯認出來,卻嫌棄般的咧咧嘴。“話說谷辰哥,我能說句實話嗎?你這手字寫得可真不怎麽樣哇。”
“要你多嘴。我知道。”谷辰氣惱揮起拳頭。
乘黃文的字形跟現代漢語區別相當大,事到如今谷辰也只是勉強解決了“讀”的問題,在“寫”上則還停留在幼兒園的水平。那歪歪扭扭還帶奇怪順拐的字樣,不要說小乙覺得醜,就連谷辰自己也看不下去。
雖然當初谷辰是半威逼利誘地拉小乙加入格物坊,但大概是在商館待得頗舒服的緣故,白猿仔最近明顯放松了下來。不但對谷辰的稱呼從“谷少”改成“谷辰哥”,甚至還敢當面吐嘈谷辰字寫得醜這點,也可以看成雙方心理距離拉近的證據。
當然谷辰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不過該收緊的時候還是得收緊下。
“早點去打聽清楚,這可是關系坊組營生的活計。”
“得勒,我辦事您放心,谷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