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獨也許足夠優秀，問題是他們想要上位，僅僅是靠慎獨沒有意義。你修身養性幾十年，也許才被別人發現，那時候都成了耄耋老人，即便你是道德聖人又如何?
　　你！劉宗周不服氣:“火器終無益於成敗之數，國家大計還是修法紀肅人心。心是有善無惡的心，則意亦是有善無惡之意，知亦是有善無惡之知，物亦是有善無惡之物。我朝無亡國之征，而政之弊有四:一曰治術壞於刑名，二曰人才消於黨論，三曰武功喪於文法，四曰民命促於賄賂，所謂四亡征也。”
　　跩麽?那就陪小老頭跩一回又如何，孫銘搖搖頭歎息一聲:“目下烽火逼畿甸，且國家敗壞已極，當如何?”
　　劉宗周一呆之下回答:“武備必先練兵，練兵必先選將，選將必先擇賢督、撫，擇賢督、撫必先吏、兵二部得人。宋臣曰:‘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則天下太平。’斯言今日針砭也！論者但論才望，不問操守;未有操守不謹，而遇事敢前，軍士畏威者。若徒以議論捷給，舉動恢張，稱曰才望，取爵位則有余，責事功則不足，何益成敗哉?”
　　這個是歷史上崇禎帝跟劉宗周的對話，現在孫銘代替崇禎帝問:“濟變之日，先才後守。”
　　一如史料所載的，劉宗周搖搖頭義正辭嚴回答:“前人敗壞皆由貪縱使然，故以濟變言愈宜先守後才。”
　　此人無藥可救了吧！對這位一生不得志，卻在明亡後毅然決然以身殉國，可以說劉宗周有節操卻無治國之能:“大將別有才局，非徒操守可望成功。”
　　老劉從容不迫回答:“他不具論，如范志完操守不謹，大將偏裨無不由賄進，所以三軍解體。由此觀之，操守為主。”
　　這一段對答，孫銘希望刺激到劉宗周，這樣一個有節操有才華的老夫子，若是改變自己的政治理念，當是大明王朝之幸事。如果不改變，這種道德高人在亂世，非但無益反而有害！
　　只是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改變！孫銘微微一笑:“先生難以自圓其說，隻願你教授弟子之時，莫要如此迂腐不化。當以國事為重當以民意為重，當以國家存亡為己任，當以大明王朝興盛為目標。否則枉為人師，甚至不如那些隻傳授八股文的老夫子，害人不淺於國無益於己不利。”
　　居然被一個黃口小兒教訓了，劉宗周渾身汗涔涔的，不知是教室太過溫暖，還是被人刺激的。剛剛那番對話，對小老頭還是很刺激的，正如銘公子所說，他自己都難以自圓其說的時候，才能發現理念走入歧途了。
　　按理說像劉宗周這樣的大儒，早就跟自己的信仰融為一體，絕對不會被小孫大人一句話就刺激到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孫銘的那一番話，仿佛晨鍾暮鼓一般發人深省，仿佛在夢中曾經跟人奏對，只是那個人不是孫銘而是那個年輕的皇帝。
　　老劉不懂這麽回事，但是這番對話卻仿佛是記憶深處很久很久了，今日不過是重複而已，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第一次全面闡述自己的慎獨理念，卻跟夢中一模一樣，夢中的劉宗周從此被皇帝棄如敝屣、永不錄用了呀！
　　見劉宗周無言以對，阮大铖跳出來:“誇誇其談有什麽意義?儒學的忠孝禮儀乃是本朝國本，你大言不慚弄出一個什麽西學，就想要開一門學派，我呸！憑你也配……”
　　“滾出去！”對阮大铖這種三姓家奴，孫銘毫不客氣，“奔五的人了，要節操沒節操，要才華沒才華，我看你就是道德的淪喪！人性的扭曲！似你這般老不死，一旦國家有難必將投敵，在我這裡想要充作好人?我視你為豬豕！”
　　他是真敢罵人啊！朱慈烺和朱媺娖瞪大眼睛，從始至終旁觀這一幕，還以為來聽課是很無聊的事情，沒想到會這麽熱鬧。最少比鍾粹宮熱鬧啊，兩個小家夥當成看戲了，小孫大人可沒想過被人當成演員。
　　被年紀比兒子都小的家夥罵了，阮大铖臉色極為難看，前刑部右侍郎蔡弈琛聲色俱厲:“豈有此理！乾坤顛倒不分長幼尊卑了麽?是孫承宗教你如此面對尊長的麽?”
　　呵呵！說不過就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想要倚老賣老麽?孫銘哈哈一笑冷冷道:“可笑至極！不是年紀大了就值得尊重，有些人一把年紀活到豬身上去了，難不成你覺得本公子沙場遇上七十歲老賊，也要下馬跪拜祈福麽?簡直荒謬之至！劉先生雖然迂腐不堪，然則他有節操有才華有追求，你們幾個除了攀權富貴鑽營苟且，還有什麽拿得出來炫耀的?”
　　啪啪啪打臉啊！蔡奕琛氣的青筋暴跳，顫抖的手指著孫銘:“簡直是豈有此理！你敢罵我，我找你老子去！”
　　哈哈哈！銘公子大笑:“還當自己是小孩子麽?或者說蔡大人始終沒有長大?四五十歲的巨嬰， 需要長輩護持的巨嬰，簡直是人間奇葩！”
　　噶！巨嬰什麽意思?不過聽了後一句，大家頓時明白了，畢竟除了一幫小家夥，這裡哪一個不是人精啊?自然明白小孫大人所說的意思，見太子殿下和坤興公主懵懵懂懂，孫銘走到前面，在黑板上寫下“巨嬰”兩個字。
　　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曹化淳和王承恩相視苦笑，小孫大人這張嘴比刀還鋒利。居然把四五十歲的老蔡，當成沒長大的小娃娃，稱呼他為巨嬰！今日兩個人算是開了眼啊，還以為朝堂之上的小孫大人，已經是全力以赴火力全開。
　　現在看來那只是孫銘小試牛刀罷了，眼前的孫某人才是最強狀態吧?之前在朝堂之上，還是要講究一點，否則一旦觸怒陛下，會讓小孫大人吃不了兜著走。蔡奕琛氣的渾身哆嗦，伸手指著孫銘，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而剛剛被銘公子刺激的劉宗周，卻發出悠悠一聲長歎:“果然是少年可畏！孫先生說的不錯，老朽的慎獨的確不合時宜，我老了也許應該回到家鄉教學育人，這裡不再是我等的天下。”
　　孫先生?誰也沒想到，劉宗周會稱呼一個少年為先生，這個絕對不是口誤也不是客套，很顯然在劉大師心目中，小孫大人已然可以跟他相提並論了，怎麽可能?一個是五十多歲小老頭，一個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兩個人整整相差四十年，怎麽會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