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右手撐著下巴，左手摩弄著一個精美的銅色打火機，這是媳婦在某年結婚紀念日送他的禮物，但她最近總說這禮物送錯了——自從孫浩調到新部門後，不但天天加班，家裡大事小事甩手不管，煙癮更大了很多，再這麽抽下去就離肺癌不遠了。
　　“你如果真想得肺癌，最好早點得上，這樣送走你之後，我還能趁著年輕時候再找個靠譜的新老公。”
　　前些天，媳婦盯著半夜才進家門的他，陰惻惻一笑，孫浩冷汗都下來了，趕緊道歉，跟著便有意克制自己，雖說一步到位戒煙還做不到，至少減少次數和總量。
　　收回思緒，他看著胖烏鴉，等它開口。
　　胖烏鴉也盯著他，一字一句道:“關於能讓人發狂和異變的血肉。”
　　說完這句話，胖烏鴉收起翅膀，矜持地閉上雙眼，似乎在考驗這些愚蠢的人類能不能真正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如果他們壓根就沒發現血肉存在和它造成的惡劣影響，那……
　　血肉?
　　孫浩右邊眼皮又是一跳，立刻想到了此前剛處理過的案例:宣傳口文韜和他女友搞出的麻煩，隨著顧雲傑雷霆暴雨般的處置，文韜被解決了，但事情並沒有真正落幕。
　　烤肉的來歷成謎，對文韜女友的通訊情況調查剛剛展開，相關檔案資料也沒有完成。
　　檔案桃子在負責，孫浩下意識地看她一眼，手指輕敲桌面。桃子一挑眉，思索兩秒，匆匆離開，去辦公室把正在做的卷宗抱下來，攤開放到孫浩面前。
　　“你說的跟這件事有關系嗎?”
　　孫浩又把卷宗推到胖烏鴉面前。
　　胖烏鴉睜開眼睛瞥了一眼，“就是它。”
　　“你都知道什麽?”
　　“全部。”
　　胖烏鴉扇下翅膀，語調平靜，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符智馨，有些微納悶，不明白她為什麽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不已經在提交情報了嗎?
　　這份情報的價值非常高，絕對可以換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家，不驚動父母學校，更不會讓她受到半點懲罰，就像今晚什麽也沒發生過。
　　孫浩深吸口氣，其他人也鄭重看著會議桌上的胖烏鴉，這一刻，沒人把它當成動物或怪物，他們開始相信，這個來路不明，外型古怪的家夥或許真像他自稱的那樣，是一個無所不知的古老靈魂。
　　“胖……不，鴉老爺，麻煩您跟我們講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孫浩下意識地換了語氣，用上敬稱，甚至想給它泡一杯茶。
　　“嗯。”胖烏鴉點頭，邁著粗短的爪子在會議桌上踱步，緩緩道:“根據你們的發現，一名女子通過所謂的朋友拿到了一份烤肉，給她的愛人吃了之後，兩人都被腐蝕同化，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這塊烤肉並不是全部，還有很大一部分掌握在某個人手中，而他必定在繼續乾類似的事……”
　　說到這裡，胖烏鴉歪了歪腦袋，盯著窗外某處，似乎在仔細感知著什麽，孫浩等人屏息靜氣，不敢打岔。
　　幾秒種後，它猛地抬起頭，低沉磁性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不，他正在乾同樣的事，他又蠱惑了另一個女孩吞下烤肉，現在正在消化當中，你們如果現在趕過去，或許能抓個正著。”
　　……
　　滴滴滴。
　　不大的鬧鍾聲響起，在屋子裡規律回蕩，徐越睜開眼，把手機上的鬧鍾按停，跟著坐起來，看向床邊不遠處的地面。
　　那裡有一個人。
　　女生蜷縮著身體側躺在地板上，臉色蒼白，呼吸斷斷續續，時不時抽搐一下，表情有淡淡的痛苦。
　　徐越看看時間，凌晨4點47分，距離天亮還有一會兒。
　　他下了床，走到地板上的女生旁邊，蹲下來仔細觀察了片刻，抬手放到她鼻端，感受了一下呼吸，跟著來到書桌旁，點亮休眠的電腦，打開桌面上的文檔記錄起來:
　　實驗對象4號:進度偏慢，吸收轉換效率較低，但應該能融合，再觀察一陣看……
　　他抬眼看向文檔的前部，微微皺眉。
　　實驗對象1號:失敗，直接被血肉融合吞噬，徹底消失……
　　實驗對象2號:失敗，融合過程意外中斷……
　　實驗對象3號:融合成功並存活3天，還轉化了別人，勉強算唯一的成功案例，但陳雲芙身上的血肉被人消滅，不知所蹤，或許是一個隱患……
　　……
　　徐越清秀蒼白的臉被電腦屏幕上的光照著，顯得陰森可怖，一隻眼睛裡，許多條細密的血絲瘋狂顫動跳躍，仿佛不知名怪物的神經正在他的眼珠後邊思考、謀劃。
　　很快，徐越寫完了記錄，再看了看時間，略一猶豫，走到窗邊，將已完全拉攏的窗簾又整理了一下，確保完全擋住了窗外可能的窺視後，才打開了房間的燈。
　　屋內瞬間一片雪亮，燈光照明下，地板上的少女完全映入徐越視線，他拿起手機，對準少女拍了幾張照，又抬起對方的臉仔細觀察，還撥開眼皮看了看，認真得像在做研究的學者。
　　就在他聚精會神的時刻，門上突然傳來敲擊聲——
　　砰砰砰！
　　徐越一驚，松開少女的頭，本能地跳起來看向大門。
　　門是鎖著的，理論上講這個時間點也不可能有人敲門，興許……是租住某個房間的其他學生網吧通宵回來，迷糊走錯了?
　　他不動聲色，沒有問門外是誰。
　　砰砰！
　　門又被重重地敲了兩下，外邊的人似乎看穿他的逃避想法，立刻給他的僥幸心判了死刑。
　　“……誰，誰啊?”
　　徐越定定神，裝出迷糊的音調，假裝自己剛剛從睡夢中被吵醒。
　　“我。”
　　回答的聲音恍惚有點耳熟，但徐越一下想不起到底是誰。
　　他考慮一秒，謹慎地問:“有什麽事?”
　　“徐越，幫個忙。”外面的人準確叫出了他的名字:“借用下你房間的衛生間好吧?我房間的馬桶堵了，房東說要明天下午才能來修，這會兒急啊……”
　　這下徐越聽清了，是住在斜對面的大聰，他們倆雖然都是長寧大學的學生，但除了同樣租住在頂層外，日常交往很少，根本不熟，這大半夜的找人借衛生間……
　　不行，不能給他開門，畢竟自己這裡……徐越瞟了一眼地板上的女生，暗暗下了決定。
　　“徐越，你，你女朋友是不是在啊?”門外，大聰又一次開口，聲音裡明顯有了哀求的味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實在憋不住了，幫個忙啊兄弟，反正衛生間就在大門口，又看不到你們床鋪，我解決了馬上走……”
　　這倒是沒說錯，但……徐越還在猶豫，門外大聰嘴上跟裝了機關似的說個不停，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了這裡，他突然感覺，如果自己不放大聰進來，他能這麽嘰歪到天亮，更麻煩，不如給他開門，然後堵著通道，反正他看不到房內的女生。
　　一邊想著，徐越一邊走向大門。
　　“行了行了，我給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