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師，對不起……我，我不能說。”

　楊晶晶躲在衛生間最裡邊的隔間裡，背靠著門，渾身緊繃。雖然這道門已從內部扣起來，她還是很緊張，怕有人突然從天而降，發現她在做什麽。

　現在，她左手握著手機，緊緊貼在耳朵邊上，右手捂著嘴，小聲地向電話那一端的人解釋著。

　來電人是她的啟蒙老師。研究生畢業後，她進了《虞山晨報》當實習記者，在副社長錢老師認真負責的教導下，很快熟悉了這一行的流程和規則，包括一些潛規則，這為她考宣傳口的面試超水平發揮，力壓群雄，順利上岸了莫大的幫助。

　毫無疑問，錢老師是她人生中的貴人，她總覺得自己該回報點兒什麽，可錢老師好像什麽都不缺，自己一個小年輕，也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直到現在……

　“小楊，真不能說嗎?”

　老錢看了一眼周圍的同事，起身朝外走，很快來到走廊上，靠在最偏最僻靜的一扇窗戶前。這裡基本上是個死角，攝像頭拍不到，離辦公室也很遠，不會有人聽見他在說什麽。

　“對不起，錢老師……”

　楊晶晶一臉苦相，如果她沒記錯，這是錢老師第一次向自己提要求，第一次朝她這個晚輩學生開口，自己卻……

　唉，事情太大了！

　雖然主任沒有明確要求自己保密，但這是明擺著的，難道還能滿世界張揚嗎?上班一年多，楊晶晶早已明白各項規章制度，也基本能估計出事情的嚴重程度，和它們應該對應怎樣的宣傳策略。

　大橋鎮的事情，嚴重程度絕對是頂級的，前所未有！

　“不能說是嗎……”

　老錢看著遠處的風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今天有霧，虞山的輪廓在霧中朦朦朧朧，恍惚間甚至會產生一種它活了過來，變成一個巨大怪物的錯覺。

　小楊這反應……有戲。

　在新聞一線奮戰了大半輩子的老錢，面對楊晶晶這種半吊子新手，就像在清水裡撈彈珠，那是一拿一個準。

　從她的話語，和她說話的語氣看，老錢已能判斷出了大事，而且是非常嚴重的大事，像這樣的大事需要暫時保密，很正常，但是……

　他收回視線，環視周圍，跟著又看向遠處，似乎想看透霧氣，一直看到100多公裡外的長寧市去。

　不對啊……

　如果真有大事，為什麽新聞界如此風平浪靜?《虞山晨報》作為本地最大最主流的媒體，居然沒有得到一點風聲?

　如果是關乎官方上層的大事，可能不會泄露消息出來，但那種事楊晶晶也同樣不會知道才對。

　所以……這是一件發生在民間，但又非常嚴重的大事?

　會是什麽呢?

　短短兩秒間，老錢心裡已閃過許多念頭，身為新聞人的好奇被完全點燃，熊熊拉到最高點，他覺得自己不論如何，都應該從小楊那裡挖到丁點兒消息，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離中心十萬八千裡的都行！

　最後，他語氣和藹地朝手機裡道“沒關系，小楊，知道你們有紀律，我不打聽是什麽事，但是……能不能給錢老師透個風聲，位置是在哪裡?”

　楊晶晶一怔，這……

　“小楊你知道，搞新聞的就這臭毛病……放心，我絕不外泄。”

　楊晶晶心裡掙扎著，這是錢老師第一次拜托自己，詢問自己，只是位置的話……反正剛才她已經從視頻裡看見，大橋鎮周圍早就是重兵把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圍得跟鐵桶一般，誰都別想靠近一步！

　所以，就算知道地方，應該也……

　“在……在大橋鎮。”

　壓低聲音，楊晶晶飛快說完，立刻掛斷了電話。

　……

　顧雲傑走進了李羽的病房。

　房間寬敞整潔，中央空調將溫度、濕度都控制得非常適宜，房間當中的床鋪上，李羽靜靜躺著，面無表情，仿佛只是在熟睡。

　但在她左右兩側，環繞著好幾台複雜的機器，時刻監控著她身體上的每一絲變化。

　另外，病房裡還安裝了好幾個攝像頭，像幾隻冰冷的眼睛，無死角地注視著這裡的一切。

　顧雲傑打量了一圈環境，又看了看沉默的李羽，在她床尾坐下，感覺心裡一點一點平靜下來，又一點一點繃緊。

　在他看來，李羽已不僅僅是一個人，更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是一個被迫成為了棋子和籌碼的特殊存在。

　李羽躺在床上，薄被蓋到胸口，她穿著長袖的病號服，雙手放在被子外面，自然垂落於身體兩側，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由於陷入昏迷，這兩天的李羽都不能進食，只靠營養液為生，本就瘦弱的身體更加孱弱，透過臉上的皮膚，仿佛能看到她的骨頭。

　看她這模樣，顧雲傑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瞥見李羽的右手似乎動了一下，定睛看去，發現她的食指確實在動，微微晃了晃，好像在跟人打招呼。

　難道她還有意識?！

　顧雲傑一驚，伸手握向李羽的右手，就在兩人指尖剛剛接觸的刹那，他眼前猛地閃過一陣白光，視野裡的一切都消失了，被一副陌生的畫面替代——

　他看到了李羽！

　還有……地煞之王！

　一副陌生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顧雲傑本能地知道，這是從李羽指尖傳來的直播，是她穿越了空間屏障，傳遞給自己的訊息！

　畫面上，李羽站在灰暗空間中的某處，周圍依舊是沉沉雲海，深深霧氣，她瘦弱的身體似乎比狂風中一根青草更渺小。

　在她面前，翻湧的濃稠灰霧中，一座龐大的“島嶼”徐徐從空中浮出，正是七隻眼睛的陰影，地煞之王！

　顧雲傑看見，地煞之王盯著渺小的李羽，似乎在跟她說什麽。

　李羽搖了搖頭，堅定而果決。

　他突然發現，畫面中這個李羽，跟自己認識的，此刻就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姑娘似乎不太一樣， 畫面中的她顯得更勇敢，不屈不撓，即使面對著越來越近的地煞之王也沒有後退，反而昂起了頭，就像戈壁狂沙肆虐中頑強生長的芨芨草。

　想到李羽的精神體遺落在灰暗空間中的現實，顧雲傑突然醒悟畫面中這個鮮活勇敢，像火焰般燃燒的李羽，或許才是她現在真正的模樣。

　整整一年的異空間遊離，將她的精神錘煉得堅韌不屈，她必定見識過無數醜陋恐怖的地煞，受過地煞之王不知多少次的壓迫戲弄，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希望，強撐過一天又一天，直到自己出現。

　在灰暗空間裡，她沒有任何倚靠，也就沒有後顧之憂，反而成就了不屈的靈魂。

　而現實中精神崩潰，蒼白憔悴的病秧子李羽，應該是她精神體被撕裂後，身心長期遭受折磨，不堪重負後的孱弱。

　突然，顧雲傑看到的畫面突然一變！

　我能修複萬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