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呢?”

　聽到這裡時，顧雲傑打破不插話的原則，問了一句。

　楊晶晶的經歷太奇怪了，像一則荒誕無稽的故事，如果沒有薛勇和鍾曉玲的事情作為鋪墊，顧雲傑會覺得這是她胡編亂造的都市怪談。

　但是昨晚在薛勇家發生的那一切，和如誠道長由此得出的結論都讓顧雲傑意識到:必須拋棄老看法，很多東西正在從根本上改變。

　現實世界的靈氣，和受它影響、從它滋養中生長出的三種東西:幽魂、精怪、物靈，都正在變得越來越有生命力，越來越強大，越來越主動地顯露在普通人生活中。

　這個變化過程很快，幾乎超越了過去漫長數百年，甚至千年的總和，它們仿佛被一種力量加速、催化，短短幾天時間，就在長寧市的土地上遍地開花。

　顧雲傑有種預感，類似的事情肯定還有，肯定不止這些。

　下意識地，他看了一眼坐在大辦公桌後邊，雙手撐住下巴的孫浩，這位轉崗新部門的前西街派出所副所長表情嚴肅，兩頰皮膚緊繃，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暴露他睡眠不足的疲憊，也暴露了連續作戰的高度緊繃。

　孫浩手頭的事情一定很多，他肯定還有更多案例在處置。

　顧雲傑突然想起剛才在大門口看到的紅光，一層若有若無的稀薄靈氣當中，有某個點的顏色更深，從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看，它應該就在這幢樓的樓下。

　孫浩在地下室裡收著什麽東西?

　沒有過多地展開思維，顧雲傑很繼續專注聆聽楊晶晶的講述。

　接下來的事情相對簡單，在煎熬般的等待中，齊歡歡夫婦抵達了，他們的車在大院門口停了幾秒，立刻就風一般地飛馳進來，靠近楊晶晶所在的辦公樓，迅速聯系她，叫她下樓，立刻！

　楊晶晶還有些猶豫，不敢離開寢室，她怕文韜蹲守在樓梯那裡，甚至就在她的門口，只要她一開門，就會看到嘴邊血淋淋的文韜朝她咧嘴一笑。

　我們上來接你，別怕！

　齊歡歡聲音中的情緒已是十萬火急，就在楊晶晶不明白表姐情緒怎麽突然這麽激烈的時候，她聽到手機中傳來蹬蹬瞪的奔跑聲，這是兩個人正在往樓上衝的繁雜腳步！

　很快，急促的敲門聲在楊晶晶藏身的女生寢室大門上奏響，齊歡歡和江濤擔憂的聲音傳來，楊晶晶再也繃不住了，一把拉開大門，看到了親人。

　還沒等她放松，像女主角那樣撲進表姐懷裡哭一場，齊歡歡已抓著她手腕，拖著她往樓下跑去。

　你們怎麽這麽急?

　別說話，快走，這裡危險。

　什麽危險?難道……你們看到文韜了?

　沒有，沒人，這大院裡估計就你一個活人！

　啊?怎麽會，對了，保安，院門口保安……

　齊歡歡沒說話，幾人這時已衝到二樓，江濤越過兩名女士，搶先打開車門，讓兩人坐到後排，跟著自己跳上駕駛座，引擎轟鳴，朝院外疾馳而去。

　車開過燈火通明的保安室時，驚魂未定，並且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楊晶晶朝裡邊看了一眼，本想請姐夫停一下，她要提醒保安注意文韜……

　然而，她在看到保安室內的情景時，腦中驟然一片空白！

　兩名保安身著血跡斑斑的製服，維持著平常值夜班時因為無聊，便靠向椅背，悠閑看電視的模樣，他們前方的電視還在播出，一場足球賽你來我往，但這兩位觀眾都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跡象，他們破碎的頭顱就像田裡無人摘取的瓜果，被風乾，被遺忘，搖搖欲墜地掛在藤蔓上。

　……

　“他們的車開出去幾公裡後報了警，然後我這裡就接到消息了。”

　孫浩揉揉疲憊的眉心，歎口氣:“現場已收拾好，各方也溝通到位了，正好周末，他們院裡不用上班，可以把痕跡再處理得完美一些。”

　顧雲傑點下頭，孫浩這是坐上了個火山口位置啊，事情多得數不清，估計這兩天都是連軸轉。看樣子，他這部門很快要擴充人手了，否則三頭六臂都照顧不過來。

　“……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我也不跑學校實驗室拿設備了。”楊晶晶的表姐夫江濤補了一句:“晶晶說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我還專門去拿了檢測血跡的儀器。”

　“嗯……”這些細節沒必要在意了，顧雲傑思索片刻，問:“也就是說，現在文韜和他女友都不見了是嗎?”

　“是的，到處都找不到，就像人間蒸發了。”孫浩搖頭，暫停這個話題，看向葛良福，請他講起自己的經歷。

　和楊晶晶敏銳的思維、清晰的記憶想必，葛良福顯得渾渾噩噩，一部分原因在於他頭上受了傷，另一部分則在於大橋鎮的見聞刺激太大，讓這位幾十年人生一直循規蹈矩的中年人出現了應激現象。

　這會兒，面對孫浩和所有人等待的目光，葛良福思索了好一陣，才斷斷續續講起大橋鎮那邊的事。

　而這些事情，楊晶晶已經從主任發來的視頻中有所了解，視頻資料也已拷貝給了孫浩他們。

　在葛良福不夠流暢的講述中，眾人大概知道了那邊的情況，地煞突然湧動，從雨霧村開始， 像一場漆黑的風雪席卷而來，將整個大橋鎮完全佔據。

　大部分居民在見到地煞的那一瞬間就失去了生命，就像30年前5月3日凌晨的雨霧村。

　還有一些人僥幸逃過了第一波襲擊，躲在家中惶惶不安，或者呼朋喚友尋求自救，更多的人則寄希望於外界，拚命呼叫，發現通訊已全斷之後，飛快奔向大橋鎮地界邊緣。

　然而，他們立刻發現，大橋鎮的邊界出現了一層黑色的屏障，好像一個倒扣的大碗，將這片地區籠罩其中，根本沒有任何方法打破或穿越這層屏障。

　萬幸的是，這層屏障並非均勻分布，在某幾個點位上它似乎要薄弱一點，留了點兒穿過的希望，有很少的幾個人拚命逃出來，正好與飛速趕過來的外界救援力量、武裝力量匯合。

　葛良福等人就在這些力量當中。身為宣傳口的人，他們的官方背景讓他們得到了進入屏障內的機會，在輕重武器和專業人員的掩護下，他們小心翼翼地進入了已被詭異力量從現實中隔絕開的大橋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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