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看向了西野天文台台長莊岩。

　莊岩身上帶著一些理工科學者常見的局促，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系，話一出口，成為焦點，就有點兒緊張起來。

　趙蘊柔笑一聲，開了個緩和氣氛的小玩笑“莊台長，你的研究可不一般哪，我們都是在地上跑，你是直接飛到天邊兒了。”

　“不不，趙老您也是在天上飛的高人。”

　莊岩下意識地摸出煙盒，突然想起這是在飛機上，又收了回去，深吸口氣道“您的神話學不但天上地下，隨心所欲，連過去未來都不是問題呢。”

　顧雲傑心裡忽而一跳，他記得一個多月前，在長寧市的聚會上，莊岩提過一句“太陽系邊緣”什麽的，看來真是天文台的本職工作，看到天上的情況了。

　不能抽煙，莊岩便喝了一小口紅酒，舒緩緊繃的情緒，跟著開口道“諸位既然都是知情的自家人，我也沒啥好保密的，作為天文學家，我們每天乾的就是觀察、計算、推斷和預測，在這個過程中，西野天文台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他沒有故意賣關子，但這個開場白還是把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了。不管謝如昆還是大魚，雖然都了重要的信息，但在尺度和力度上，顯然都不如莊岩即將說出口的話。

　“各位知道我們所處的這個星系，也就是太陽系的邊緣在哪裡嗎?”

　“……奧秘雲海?”王盛小聲道。

　“不錯。”莊岩看向他，點了點頭“就是被稱為奧秘雲海的地帶，此前受技術發展水平限制，我們一直不能對它進行直接的觀測，畢竟它離我們實在太遠太遠了。”

　從藍星出發，經過差不多1光年的漫長跋涉，才能抵達奧秘雲海，這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星系邊緣。

　在它之外，是無窮無盡，深邃叵測的宇宙，一顆顆恆星凝練成巨大的火球，巨大的引力讓行星繞著它們旋轉，構成了一個個星系。而數不勝數的星系又圍繞著更龐大、更幽深的力量旋轉，這讓藍星夏夜的天頂上呈現出一條朦朧而璀璨的寬廣白練，也就是銀河。

　但銀河並不是宇宙的全部，它只是很小很小，微不足道的一隅……

　“關於奧秘雲海的存在形態，科學家們給了一個假想建模，將它簡化成一個巨大的，由小行星、彗星、氣體等共同構成的球體，將太陽、藍星和其他主要星球全部裝在中間，就像……”

　就像“宇宙之卵”。

　顧雲傑輕輕按了一下抱在胸前的背包，無聲補充道。

　從積分商店裡兌換出的超稀有物“宇宙之卵”，外層“蛋殼”就像奧秘雲海，將太陽和行星包裹在中間，形成了小小的“核”。

　不知它有什麽用處，又該如何使用呢?

　“此前普遍認為，奧秘雲海其實沒什麽奧秘，它只是星系誕生過程中的遺留物，被引力束縛，形成一圈由稀薄氣體、小行星和不活躍彗星組成的混沌地帶，頂多厚實一些。除了給未來可能的星際航行帶來一些麻煩，就像開車穿越沙塵暴那樣的麻煩之外，並沒有什麽意義。”

　“但是……”莊岩推了推眼鏡，聲音一下變得沉重。

　“但最新的觀測結果指出，奧秘雲海並不是空洞死寂的蠻荒地帶，至少存在兩個特殊的‘點’……”

　他沉默下去，似乎不知該怎麽向業外人描述這些奇特的“點”，一仰頭，喝光了杯子裡的紅酒，努力組織語言。

　“……什麽點?”

　王盛沉不住氣，等了十幾秒後，忍不住催問。

　莊岩一咬牙，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直接把結論甩了出來“這兩個點位於星圖上的不同方向，會發出有規律的輻射頻率，就像……”

　“外星人的信號?！”陳傑小聲驚呼。

　“不，不是電影裡描述的那種信號，沒那麽浪漫。”莊岩搖頭“我們觀測到，它的發源地在奧秘雲海內部，指向星系中央，更像……像一種對整個星系的掃描。”

　掃描?！

　聽到這個詞，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蘊柔一臉茫然，腦子裡暈乎乎的，神話學老泰鬥對枯燥複雜的天文觀測自然是一竅不通，盧少康也不比她好多少。

　大魚和謝如昆對視一眼，兩位生物專家從“掃描”這個詞裡聽出了一股不祥的味道。

　陳傑和王盛倒是沒想那麽多，一半是對外星人猜測的破產感到失望，一半則是對掃描的不解。

　顧雲傑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都怔住了，隻覺一股涼意從皮膚上滾過，讓他遍體生寒。

　恐懼。

　他心底莫名滋生出一股恐懼，好像突然變成一隻蟲子，被不知名的力量捕捉，放到了透明的觀察室裡。

　“事實上，我這次過來，就是提取西南高原觀測點的數據做對比，完善建模。新數據證明了前期的猜測在大方向上是正確的。接下來我回長寧匯總分析，然後馬不停蹄的跑一趟格蘭特大陸，這個季節他們那邊的觀測條件更好，數據準確性也更高……”

　“但是不管怎麽說，大方向應該是不會變的了，只是對它進行完善和補充，這兩個點確實在對星系進行掃描，或者說……觀察、監視……”

　“等一下，莊台長。”

　顧雲傑搓了搓手臂，讓那層莫名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平息下去，問道“你剛才說這兩個點對星系的‘掃描’有規律性，是什麽樣的規律?”

　莊岩看著他，足足停頓了五六秒鍾，才小聲道“規律……在變化。”

　“在人類擁有觀測宇宙的能力前，它應該就已經存在了，科學界最早記錄到這個頻率是65年前，在孤星國的某個實驗室裡，沒人知道它代表什麽，也沒發現後續，於是就例行做了個登記。我們也是到了現在發現不對頭，才返過去尋找過去的記錄，把這些情況重新挖出來的。”

　“最初被記錄的時候，它大約每3年掃描一次，後來變成2年，大約20年前，它們變成了1年掃描一次……”

　“現在呢?！”

　“現在……3年前它們還是2個月掃描一次，去年變成1個月一次，現在，準確說從今年4月開始，15天一次。”

　機艙內的氣息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人都瞪目結舌，鴉雀無聲。

　半晌，莊岩的聲音再次傳來，像一個回蕩的幽靈。

　“……掃描在加速。”

　我能修複萬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