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傑感覺到,周圍的空間似乎開始顫動,在陰影的壓迫下,一股力量悄然湧動,通過那面霧氣凝成的鏡子,傳導進了它所顯示的療養院。
地煞退去,他看到簡嘯月等人震驚並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老羅四下張望,似乎不敢相信它們就這麽走了,但不論如何這總是好事,應該是好事吧……
就在這時,李羽突然渾身一震,一頭栽倒在地,鼻孔裡流出兩行鮮血,不省人事。
顧雲傑一驚,她怎麽了?!
李羽的一半精神體在灰暗空間中遊蕩,又被陰影選為見證者,可以說她是這兩個世界最直接的溝通橋梁,也能最直觀、最強烈地感受到空間的力量波動!
她突然倒下意味著……顧雲傑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太弱了……”
陰影的聲音再度響起,顧雲傑好像從中聽出了一種“情緒”,理應沒有感情的地煞之王,在這寥寥幾個字裡似乎露出一絲帶著戲謔的喜悅。
這也符合柳老頭說的的地煞只有“喜悅”這一種感情的描述。
“活人太脆弱了,這女孩更是已在破碎邊緣,我不過調動一些力量去那個小村莊,她就承受不住了。”
“去小村莊……雨霧村?!”顧雲傑高聲問:“你對雨霧村做什麽?!”
“讓它回到它該有的樣子。”
陰影的面龐又從霧海中凸出稍許,那隻睜開的眼睛徐徐閉合,但它帶給人的壓力並未因此變小,相反,它似乎變得更龐大、更恐怖了,顧雲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仿佛馬上就要跳出胸膛!
“30年了,這段觀察期已經足夠漫長,也已在那裡醞釀了足夠多的力量,現在……到了喚醒它們的時候了。”
顧雲傑雙眼猛地瞪大,他明白了陰影的意思——
被毀滅的雨霧村,即將成為地煞們在現實世界聚集並發動攻擊的據點!
雨霧村會再度地煞橫行,成為人類的生命禁區!
“鏡面”上,漆黑的屏障已從療養院四周散去,這片建築仿佛從異空間回到現實。大雨小了一點,雷聲變得遙遠,受傷的眾人來不及休整,又被李羽的情況吸引過去,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將她抬上病床,插上儀器。
剩余的傷員開始包扎檢查,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之情,同時為犧牲的戰友收拾善後。
通訊恢復了,電燈重新亮起,照著一片狼藉的療養院。
雖然看起來頗為淒慘,但地煞好歹退去了。
簡嘯月、老羅、施盈等人都沒想到,也沒有感覺到,地煞撤離並不代表勝利,相反,是更恐怖變故的開端——
“你不能這樣……”
顧雲傑盯著空中的陰影,他明白所有抗議都是徒勞,自己不是它的對手,也無法阻止它透過那面霧海凝成的“鏡子”,影響幾千公裡外的雨霧村。
“我當然能。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嗎?”
顧雲傑一怔,沒有回答。
“因為你。”陰影話語中的喜悅變得更明顯了,它緩緩道:“你救走了守門人,讓那把鎖變得更堅固,我能感覺到,守門人的一部分力量增強了,就像他剛剛鎮守空間時一樣。”
自己對葉黃泉檔案的修複?
顧雲傑心頭一凜,這……這是把自己擺在搗亂者的位置上了?
他心裡飛速琢磨,悄悄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跟這個空間毫無關系,只是機械往前推進著的時間。
11點47分。
還有13分鍾才能到午夜。
顧雲傑原本的想法是拖時間到午夜12點,等修複力恢復,然後立刻修複從柳老頭那裡拿到的葉黃泉檔案第二頁,這樣他就擁有了兩張完好的檔案,寄居在當中的葉黃泉,力量也會變得更強大。
至少能直接逼退陰影才行。
上一次,從老檔案館進入灰暗空間時,陰影壓根就沒正眼看自己,只因為葉黃泉的關系,它才指揮手下那些地煞和自己來了一場生死追逐。
它肯定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將檔案修複如新,而葉黃泉虛影顯現,一劍斬破了天,這讓陰影大為震怒,直接把自己踢了出去。
這一次,它對待自己就沒有上回那麽漫不經心了。
顧雲傑縮了縮脖子,壓力似乎變得更大了。
“你讓守門人恢復了力量,很有意思……所以我也改變了想法。”
“如果你沒有這樣的能力,我或許還會繼續觀察下去,30年不算長,50年、100年……我都等得起,反正鎖在不斷腐朽,力量早已衰弱,正好成為我觀察活人世界的窗口,隨時看著你們的文明發展。”
“你怕我繼續修複更多的鎖?”顧雲傑問。
陰影沉默了刹那,接著道:“這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影響因素,無足輕重,事實上,你為什麽要進入這裡我很清楚,你已經拿到了那件東西,認為它能壓製我,將它當成你的保命手段,其實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守門人的檔案、此處空間的鎖你是否修複,我都不在意,因為通往你們世界的大道已經形成了,從30年前開始奠基、孕育,到現在,它已經暢通無阻。”
艸!顧雲傑心裡暗罵,雨霧村這麽多年沒動靜,果然是假相!
“我們做個交易吧, 活人。”
突然,陰影朝他拋出一句意想不到的話,顧雲傑似乎看到它模糊的面龐上露出諱莫如深的笑容,即使它根本沒有任何表情,連五官都沒有。
“……我不和地煞做交易。”他本能地拒絕。
“不,你會的。”
一道黑氣從霧海深處縈繞而出,在空中徐徐流轉,很快形成了一道熟悉的影子:李羽!
“我放你離開這裡,然後你自己想辦法去那個村子,深入其中,只要你能成功修複村裡的鎖,關閉通路,我就將這女孩的精神體還給你,讓你帶她返回活人的世界。”
“放心,我不會抹去她的記憶,也不會在她的意識中設置枷鎖,她可以把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通通告訴你,這些對你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消息,非常重要……”
顧雲傑盯著陰影,呼吸變得急促,他必須承認,陰影給出的條件不但讓自己心動,對整個人類世界的誘惑力都非常大!
放回李羽的精神體,讓她說出這一年來在空間中所有的見聞!
“你們的時間不多,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陰影低沉威嚴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像一曲充滿誘惑力的詩歌:“活人的精神和肉體不能長期分離,所謂靈魂不過是一縷虛無縹緲的影子,她的精神體在這裡徘徊太久,早已超過了活人能承受的極限,再不回去,等待她的就是永遠的死亡——肉體死去,精神也徹底粉碎消亡。”
“到那時候,她所有的感知都會灰飛煙滅,所有的知識和經歷都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