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嘯月一點頭，他手下的人立刻行動起來，承諾為今天到場的賓客奉上優厚補償，同時請他們對目前為止的情況保密。

　　他們似乎早有準備，居然拿出一疊保密協議，請賓客們一一簽名。

　　簽完後，媒體被單獨請到隔壁的偏廳等待，其他賓客則在安保人員的陪同下陸續走出大門。

　　廳內的人不斷減少，很快，只剩下簡家兄妹、王迪，安保和工作人員在場。

　　“王老師，您看現在可以了嗎?”

　　“差不多了……”

　　王迪環視一圈，正準備發表結論，突然，從大廳正門口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

　　“憑什麽不讓我進去?！”

　　眾人紛紛看去，只見幾名安保人員在門口拚成一道人牆，擋住了準備進來的人。

　　“哎，你們這是幹嘛?我有票的，貴賓票！”

　　顧雲傑突然覺得聲音很耳熟，這不是……

　　“我爸在裡面呢，他做的花瓶在裡面參展，叫我來給他捧場的，這都已經遲到了，你們……”

　　王迪臉色變了變，歎口氣，朝簡嘯月道:“是我兒子……簡總，放他進來吧。”

　　“原來是王老師的公子，很有活力。”簡嘯月笑笑，吩咐:“請他進來。”

　　門口的安保人員讓出一條路，一人衝進來，意外的是，他背後還跟著一個人。

　　顧雲傑挑挑眉，今天這是什麽日子，來的都是熟人，而且他倆怎麽碰到一起了?

　　來人正是小胖子王盛，背後跟著的則是孫浩。

　　王盛顯然沒搞清狀況，看著大廳裡不多的人，滿頭霧水:“這……發生什麽事了?爸，我來的時候怎麽看到人都在往外走?你們這展覽……不辦了?”

　　王迪臉色一黑，沒空給他解釋:“你在旁邊等著，我這兒有點事。”

　　王盛這時看到了顧雲傑，一溜小跑，往他身邊站定，小聲問:“嘿，又見面了顧老板，這滿大廳我也就認識你，怎麽回事，你們這什麽情況啊?”

　　顧雲傑沒有回答，笑著反問:“我什麽情況?你什麽情況啊，昨天給你發消息一直不回，沉迷遊戲了?”

　　“哎喲，這……”王盛咧嘴一笑:“我這不是沒注意嘛，昨天遊戲開網我就進去了，跟你說，那遊戲神得很，裡邊……”

　　他眉飛色舞地起了個頭，忽然覺著地方不對，趕緊打住:“等會兒再跟你詳細說那遊戲。昨晚我本打算戰個通宵，結果後半夜不知不覺睡著了，一睜眼就是現在，趕緊衝過來。我爸這邊要是不給他捧場，他回頭削死我！”

　　王迪居然是你爸……

　　顧雲傑有些無語，風度翩翩，充滿藝術氣質的老帥哥王迪，居然生出小胖子王盛這麽個兒子，實在讓人想不到。

　　他看向孫浩:“孫警官，你們倆怎麽湊一起了?”

　　“樓下停車場遇見的。”孫浩笑笑:“我去你家鋪子找你，上回二毛那個事情理清了，欠你家的錢，連帶卷簾門和地面的清洗費一起都交給你父親了。他老人家說你在這邊搞展覽，就順便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

　　“哎，顧老板，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展覽怎麽把人趕走了?”王盛又問。

　　“一點小狀況，有人懷疑你爸爸的新作是假的，王老師正鑒定呢。”

　　“假的?怎麽會！”王盛吃了一驚:“不可能，沒人能複製我爸的東西，老頭子技術刁鑽得很，再說了，作假騙騙別人還行，騙到他本人面前，

這不找死嗎?”　　“所以怎麽可能假呢?當然是真東西。”

　　顧雲傑淡淡道，雙眼盯著正中央的王迪——他正抬起雙手，朝眾人做個保持安靜的手勢，顯然要下結論了。

　　“我必須說，很奇怪……”

　　王迪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環視大廳，最後看向身邊的簡嘯月。

　　“這個花瓶，應該不是假貨。”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不啻於一枚炸彈，重重砸在廳內，所有人都呆住了！

　　除了顧雲傑！

　　顧雲傑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沒錯，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這……不可能啊，照片和視頻怎麽回事?”

　　人群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多數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但是……”王迪眉頭皺緊，似乎正面對著一件完全無法理解的神秘之物。

　　“但是照片和視頻上的花瓶，的確也是我親手做的，也就是大家眼前這一個。”

　　“您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安保隊長忍不住問。

　　“沒有。”王迪連連搖頭，矢口否認:“我從來不會做兩個同樣的東西，從來不會，那個花瓶就是這個花瓶，大家看這裡。”

　　他捏著花瓶頸項，將它倒著提起來，讓內部的瓶底對著眾人，然後打開隨身的手電，壓在花瓶底外層。

　　隨著手電的光一點點變亮，眾人看見底部從內層慢慢亮起，光影朦朧，浮出一朵花的影子！

　　“這，這是……”

　　“花瓶底有夾層?！”

　　“這……展品介紹中完全沒提過啊。”

　　“大師就是大師，居然藏了這種巧妙心思。”

　　眾人越發吃驚，連聲讚歎，簡嘯月也微微動容。

　　“我爸的獨門技術。”

　　王盛小聲對顧雲傑道:“其實沒屁用，又不能多裝東西，而且他自己不說，誰想得到瓶子裡還藏了這一手?誰又看得到?”

　　“但這證明了它是真的。”

　　顧雲傑面帶微笑，看向呆滯的簡曉晴。

　　到這個時候，簡曉晴才如夢初醒般的動了動。

　　“厲害，不可思議。”孫浩讚歎:“我一個大老粗，不懂藝術，但王大師這技術確實漂亮。”

　　王迪將花瓶放回去，搖頭道:“除了兒子，我沒跟任何人說過花瓶底層的秘密，如果真有人能連這個一起複製下來，那他比我厲害，我甘拜下風。”

　　話裡話外，王迪都已證明了花瓶的真偽:是真的！

　　“不……不可能！”

　　李博一聲大喊，衝出人群:“花瓶明明就碎了，是我親手……”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著他。

　　果然是李博。

　　答案揭曉，顧雲傑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小陳和小羅都提到那天午休時，他借口上廁所消失過一陣。

　　簡嘯月沒管他，繼續問:“王老師，那你剛才說照片和視頻上損壞的花瓶也是真的，而你並沒有做第二個，這該如何解釋?”

　　“……我無法解釋。”

　　王迪坦然搖頭:“但我似乎能感覺到一種……不知該怎麽形容，或許是我神經質了吧。我總覺得現在這個花瓶，和我最初做出來的時候有點不同，這種不同很難形容，不在外表，也不在內部，更像一種氣息，一種感覺，一種……”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現在，它給我的感覺是死而複生了。”

　　死而複生！

　　顧雲傑瞳孔一縮，猛地盯著王迪，這位藝術家的感覺太敏銳了！

　　或許，因為這件事過於不合常理，所以王迪沒有說破，他也不可能向眾人說破，但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花瓶確實碎過一次，然後被修複，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您的意思是，花瓶碎過，然後恢復如初，對嗎?”簡嘯月接過話頭，將他的意思說得明明白白。

　　王迪搖搖頭，然後又沉重地點了點頭。

　　李博突然看向顧雲傑這邊，喊道:“是他……今天是顧雲傑帶花瓶過來的，是他！”

　　他指著顧雲傑，全場的焦點頓時也匯聚過來。

　　簡嘯月看了顧雲傑兩秒，走到他面前問:“你帶花瓶過來的?”

　　“是的。”

　　“你修好了它?”

　　顧雲傑沒有回答，簡嘯月聰明得可怕，也直接得可怕，跟他相比，簡曉晴簡直幼稚得像個初中生。

　　王迪也走過來，仔細打量顧雲傑:“你……”

　　“爸，這就是我說的顧老板！”王盛一下跳出來:“遊戲機就是他給修好的， 顧老板是真有本事的人。”

　　“遊戲機……原來是你。”

　　王迪的表情一下變得嚴肅，朝顧雲傑點點頭，眼中竟露出幾分敬佩之色。

　　“小顧家裡確實是開修理鋪的，他會修東西。”

　　孫浩也站出來，擋在顧雲傑身前:“花瓶我沒見他修過，也不知道這麽嬌貴的東西能否完全修複，但既然王大師已鑒定這是真貨，那就說明小顧沒有作假。沒作假，那就沒有違法犯罪，相反，倒是要追究某些人破壞名貴展品的責任！”

　　不愧是專業警官，三言兩語就轉移了焦點，李博一下臉色蒼白，主播的表情也變了幾變，悄悄後退。

　　“……你是哪位?”一名工作人員小聲問道。

　　“我是西街派出所的副所長孫浩。”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會展中心這邊不是我們轄區，按理說不該我多嘴，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既然有人承認搞破壞，那就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正氣凜然，不少人都認同地點頭，怒目看向李博。

　　是這小子搞破壞！

　　李博嘴角抽搐，像一條被提上岸的魚。

　　顧雲傑感激地看了孫浩一眼，孫警官簡直是自己的福星，兩次都在關鍵時刻神兵天降，替自己擋了一波。

　　簡嘯月擺擺手，對身邊人低聲吩咐幾句，跟著道:“顧先生是吧，介意跟我單獨聊兩句嗎?”

　　“……可以。”考慮一秒，顧雲傑答應了。

　　“爽快。”

　　簡嘯月朝他讚許的一笑，朝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