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沒等我開口,羅娜就搶著急道,師傅,這可怎麽好?有什麽好辦法解困麽?她說這話時語氣裡竟充滿了急切和擔心。
明一法師微微一笑說,女施主稍安勿躁,這鬼魅雖然凶頑,但伊施主尚有本命佛“大勢至菩薩”護體,不曾上得身,只是無法安寢,心中又有些憂懼,所以損耗了元神,調息一二日便可複原了。至於如何驅除這鬼怪麽,說難也易,說易也難……貧尼並非抓鬼的道士,所以只能點破,不能代勞。
我當時就急了,心想這可是要命的事,誰有心情聽你磨嘰?究竟該怎麽著,倒是給個痛快話啊。於是當即便道,大師,不管多難我都不怕,你直說就是了。羅娜也在旁邊不斷幫我求情。
我衝她點了下頭表示謝意,她的臉忽然“唰”地一下紅了,露出小女孩的羞澀模樣,弄得老子也有點兒怪不好意思的。
明一法師頓了頓,然後對我說,正如貧尼方才所言,施主屬東四宮,宜居南北向,所以目下所居之處是萬萬住不得了,必須盡快遷居,且以坐北朝南為最好。只要居位得正,妖鬼災禍自然會消彌於無形,還可運勢亨通,隻不知施主是否能盡快找到合適的住處?
我一聽就有點兒傻眼,這搬家可不是小事,咱一個連五險一金都沒有的小臨時工,別說買房了,就算租房都得挑那種犄角旮旯地段上的老樓,圖的就是個便宜,要不然我怎麽可能選現在那個地方?誰都想住豪華洋房別墅,可咱沒那能耐啊。現在你說一聲就要搬,讓老子上哪兒找又合適又便宜的房子去?
明一法師顯然也看出我很為難,於是歎了口氣說,貧尼雖在空門,但也知塵世裡眾生艱辛,這遷居之事著實不易。也正因如此,貧尼才言此事說難也易,說易也難,只能點破,不能代勞。
我正沒主意,卻聽羅娜在旁接口道,師傅,這事包在弟子身上,但不知還有沒有其他要注意的事?
我愕然轉頭看著羅娜,只見她表情平靜,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暗想這女人不會真的已經不拿我當外人了吧?
明一法師聞言喜道,最好,最好,能替伊施主消此大難,也算你積了件功德。
她接著又把頭轉向我說,非是貧尼有意恫嚇,這幾日糾纏你的厲鬼怨氣甚重。我觀施主是有緣之人,這裡有菩提子念珠一串,是貧尼每日頌經所持,可保平安,現贈與施主,每晚天黑之後就將其玄於正門之上,邪物便不能近,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便可安枕無憂了。
我剛想伸手去接,羅娜卻搶先拿了過去,說由她來幫我保管,接著又衝我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竟有點兒俏皮。
明一法師也不反對,說了句願施主及時脫困,接著竟然還不忘祝羅娜和我早結良緣,然後端起茶杯便有送客之意。
我心中還有好多疑團未解,不想那麽快走,可羅娜卻已經站了起來,拉著我向明一法師告別。
出門之後,我們便沿著原路下山。羅娜顯得非常開心,竟然直接挽住了我的手臂,儼然情侶一般緊貼在一起,好像生怕我會突然跑掉似的。
我可從來沒和陌生女人這麽親近過,竟有點兒渾身不自在,被她挽著的手臂更是僵硬的都快斷掉了。
可能有人會說,有美女在旁,難得又如此主動,你小子還那麽多廢話,難道想跟那個老O一樣裝B不成?
說實在的,當時我還真沒心思往溫柔鄉裡躺。一來腦子裡還在糾結那個纏著我的厲鬼,明一法師雖然指出它的存在,但它究竟誰?怎麽會突然纏上我?其目的又何在?這些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卻隻字未提。還好最後她明示了解決的辦法,不然真是白問了。
二來我對羅娜的垂青還沒法從感情上接受,不光是因為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而是現在仔細回想起剛才在禪房裡的經過,那尼姑和她一喝一和,就像事先安排好了似的,總給人一種婚托加大忽悠的感覺,讓我不能不暗地裡留個心眼兒。
下山之後,我和羅娜又上車而行。這時候旁邊已經沒有其他人,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尋問。
羅娜也不再遮遮掩掩,把這前前後後,包括她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甚至透露了很多個人隱私。到了此時我心中的疑竇才算大致解開,同時也對這個神秘的女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原來羅娜也是外鄉來的,家裡雖然環境一般,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書香門第。大學畢業後,她來到這座城市打拚,運氣不錯,認識了一個自己創業起家的年輕廣告公司老板。兩人熱戀後不久便結婚了,郎才女貌,當時被很多人羨慕。可是好景不長,結婚當年那男的被查出腎衰竭,不到一年人就沒了。
雖然老公留下了一筆可觀的財產,但這件事對羅娜的打擊很大,消沉了好久後才接受第二段感情。對方比上一個更牛,是某知名跨國公司駐本市機構的財務總監,雖然年紀稍大,但卻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他們很快結了婚,並且準備移民,然而僅僅幾個月後,這男人在飛往國外公乾時發生了空難……
剛剛得到的幸福被瞬間擊碎,羅娜當時差點兒垮了,也就是從那時起,坊間開始傳出了“天生克夫”、“掃把星”之類的閑言閑語。
大約又過了一年,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她遇到了第三任老公。這次的男主角不是什麽商界精英、企業高管,而是本市機關的一位正處級幹部。雖然個人資產上無法與前兩位比肩,但年富力強,能力也不錯,未來不可限量。更難得的是,此人十分隨和,從不打官腔。羅娜本以為能安心過上官太太的日子,可就在當年年底,那位處長在下鄉檢查工作時車子發生嚴重側翻,當場死亡。
打這以後,身邊的朋友很多都有意無意的開始疏遠她,像生怕沾到晦氣似的,連羅娜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克夫了。
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第四個人——也就前些天下葬的那個骨灰盒的主人出現了。關於他的身份已經無需贅述,而且他的命運也和以上三位如出一轍,但對羅娜當初卻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因為她這段堪稱甜蜜的婚姻差不多堅持三年,一直平安無事。正當她以為幸福真的降臨,而親朋好友也逐漸對她改變看法的時候,蹊蹺的事情卻發生了。
從幾個月前開始,原本開朗風趣的老公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還經常一個人關起門來發脾氣,怎麽勸也沒用。就在上個月,他竟然離家出走,音信全無,幾天后被人發現伏屍在城區的一條僻靜小巷內。因為他身上並沒有傷痕,所以警方至今連死因都查不出來。
事情講到這裡,我開始覺得“女人克夫”這種說法並不能單純的去說對與錯。就像這幾位老兄,假如羅娜沒有刻意隱瞞的話,那麽幾乎可以肯定這些男人的死和她不存在任何關系。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去,由其是最後這位簡直稱得上離奇的死法,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羅娜說到這裡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索性把車子停在路邊,伏在方向盤上抽泣了起來。
我歎了口氣,安慰了她幾句。心裡卻忽然產生了新的疑問,當寡婦的滋味兒既然不好受,你幹嘛還非要嫁了一次又一次呢?又不是缺錢需要男人養。
羅娜哭了好一陣,才擦乾眼淚再次發動車子,同時繼續著前面的話。而她接下來所說的也正回答了我剛才的疑問。
原來她在很多年前就找人算過命,批語中有一條便是“立身需有靠”,意思是說她必須得結婚嫁人,否則這輩子不但無法安身立命,還會災禍連連,有性命之憂。
然而經過幾次喪夫之痛後,她也對此產生了懷疑,尤其是最近這一次。
不久前,她在朋友介紹下找到了明一法師,希望重新替自己算一算。結果那尼姑仍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所不同的是,她認為問題的關鍵並不是因為羅娜“克夫”,只是與那些人八字不合,命格相衝,而羅娜自己的本命佛——“大日如來”又極為強勢,所以災禍都被幾個丈夫擋去了。如果早一點設法破解的話,應該就不會有那麽多人間慘劇了。
羅娜這才釋然,只是要想找到一個八字相合的人並不容易,畢竟緣分的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後來下葬的時候沒想到又出了那檔子事兒,幸虧老O及時出手化險為夷。羅娜在感謝之余竟突發奇想,竟覺得我們這些在公墓乾活的人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說不定百無禁忌,沒準兒還真能找到一個跟自己八字相合的人作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