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跟在老O後面走,感覺自己堂堂七尺男兒簡直像條小尾巴一樣。這家夥走得時快時慢,甚至有時會忽然停住,顯得十分奇怪,我跟起來也必須全神貫注。
十幾分鍾之後,我們仍然沒從這條詭異的巷子裡走出去。更可怕的是,一路上始終覺得脖頸處涼風嗖嗖,耳邊也開始響起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低聲細語,但卻聽不清說得是什麽。
而前面漆黑的路就如同怪物的血盆大口,隨時會把人吞噬掉,一身黑色裝扮的老O似乎也與其融為了一體。
我越走越緊張,先前那一絲安全感霎那間變得蕩然無存,既擔心老O會隨時從眼前消失,又怕他猛得轉過身來對我不利。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老O又停了下來,我收腳不及,差點兒撞到他身上。
只聽他忽然開口問道,你剛才回過頭嗎?說這話時他並沒有轉身,仍然面朝著前進的方向。
我沒料到他會突然發問,當時嚇了一跳,心中暗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剛才我從牆頭上跳下來的時候是誰在背後拍得我?我轉頭看到的又是誰?這麽快就忘了,居然還來問。
於是就回答說,跟著他走的這會兒沒有,但是之前轉過,不光轉了頭,而且還走過回頭路。
老O聽完之後輕輕歎了口氣,但仍舊沒有轉身,只是讓我手給他,但不要繞到前面,從背後伸給他就行。
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將右手從他的身側伸了過去,很快就感覺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後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在掌心上劃拉著,感覺濕濕涼涼的,就像醫院護士打針之前在皮膚上塗酒精棉球似的。
片刻之後,他說聲好了,然後放開我。
我抽回手來,拿到眼前一看,發現掌心上什麽也沒有,可那種又濕又涼的觸感卻還殘留著,不由得滿腹狐疑,實在想不出他剛才在上面畫的是些什麽。
只聽老O又說,記住,呼吸放輕,千萬不要再轉頭,更不要說話,跟緊我走。
我回答說,好,知道了。
老O“噓”了一下,示意我不要發出聲音。
我趕緊閉上嘴,不敢再說話。老O也沒有耽擱,繼續帶著我朝前走。
奇怪的是,這一路上耳畔沒再聽到任何異聲,脖頸處涼嗖嗖的感覺也不見了。
大約兩分鍾之後,我突然發現前面的路敞亮了不少,而且還清楚地聽到人車混雜,熙熙攘攘的聲音。
我心頭一喜,小心翼翼的側著腦袋從老O身旁向前望去,果然看到前面不遠處就是巷子的出口,繁華的街市已經近在眼前。
在巷子裡憋了這麽久,對身心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我早就受不了了,這時看到出口,真恨不得拿出百米衝刺的勁頭兒飛奔過去。
但奇怪的是,就在這緊要的關頭老O卻突然放慢了速度,用日本藝伎般的小碎步一點點向前挪,就好像不想離開這條巷子似的。
我雖然急得百爪撓心,但卻不敢開口催他,只能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真怕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問題而功虧一簣。
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路我們兩個人卻走了差不多有十分鍾!
好不容易到了出口處,眼看馬上就能出去了,我的心臟忍不住“砰砰”直跳,根本無法控制內心的激動。然而就在腳馬上要重新踩到外面行道磚的那一刻,卻聽到背後突然有人高聲叫著我的名字——伊曉彬!
此時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成功脫險的喜悅上,早把老O的叮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聽到這聲呼喊,下意識的轉頭就向後望去。
在別過頭去的那一刹那,我便意識到自己上當了。腦袋停在半路,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風已經噴到了側臉上,腥臭難當,中人欲嘔。
我心裡一涼,暗叫不好,反身就想逃跑,可是身體卻像被綁住了似的,一動也動不了!
千鈞一發之時,只聽老O冰冷的聲音爆喝道,滾!
那股腥臭之氣瞬間散去,身體被緊縛的感覺也不見了。與此同時,我感到一隻大手突然伸到自己胸前,揪住衣領就往前扯。
眨眼之間,我已經站在了馬路邊的行道磚上,眼前是擁擠的車流和人群。
剛才那一幕可著實把我嚇得不輕,死裡逃生後再回想進入巷子之後發生的事情,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老O松開我的衣領,眼神中微微露出責備之意。
我知道自己剛才沒經大腦思考就轉頭確實不應該,差點兒就闖了大禍,不覺臉上發燒,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下表示歉意。
老O卻沒有埋怨我,隔了半晌之後,他又輕歎了一聲,然後對我說,快回家吧,這次千萬記住,無論發生事,進門之前都不要回頭看。
他說完轉身就走,黑色風衣襯托著高大的背影顯得格外瀟灑,我突然很無聊的想,老O這家夥要是去做商務男裝廣告,估計比那些明星大腕兒都上鏡的多,在公墓看大門實在太憋屈了。
正在感慨時,猛然想起還沒來得及向他道謝,正打算追上去,這家夥就已經擠入前面如潮的人流裡不見了。
我歎了口氣,有點兒無奈的轉身朝家走,心想只有明天上班的時候見到他再說了。
當天晚上我的精神還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中,只要一閉上眼睛就透不過氣來,好像被一雙手掐住了脖子似的,可是一睜眼這種感覺就馬上消失了。
我嚇得半死,心想自己完全按照老O的囑咐,回來的時候沒有轉過頭,怎麽這“髒東西”還纏著不放呢?
我想躲到外面,可是又怕遇到更大的危險,最後隻好把屋子裡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坐在床上看了通宵的電視,直到天光放亮的時候才稍微迷瞪了一會兒,接著又起床去上班。
一路坐在公交車上打盹,隻覺得頭痛欲裂,比宿醉還難受。
當我無精打采的來到傳達室時,發現老O沒在屋裡,一問才知道他請了假,可能這幾天都不會來上班。
我正在失望之際,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翻開一看竟然是羅娜打來的。
她先是很客氣和我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切入正題,提醒我不要忘了答應她的事。
從昨晚到現在,我的腦細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這會兒精神又懵懵懂懂的,隔了幾秒鍾才想起來自己答應過要替她拿到老O的出生日期。
說實話,我當時一點兒幫她的心思都沒有。雖然我猜想的出,羅娜要這個東西估計是想找人算算和自己的八字合不合,不會有什麽惡意,但隨隨便便出賣別人的信息來換錢總有點兒說不過去,尤其是昨天老O還出手相救,更讓我有一種負罪感。想了想,便以資料保密太嚴,咱又職位低微,實在沒辦法為理由推脫,回頭就把錢還給她。言下之意就是,對不起,這活兒我乾不了,你另請高明吧。
誰知我剛提出拒絕,羅娜就在電話那頭不幹了,又是說好話又是戴高帽,最後甚至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說我不講信用,答應女人的事居然隔夜就反悔,是男人就不會這樣。
我一來最怕女人哭,又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最後隻好妥協,答應盡量幫她,能不能搞定就要看運氣了。
羅娜馬上破涕為笑,滿口答應如果能拿到就一定要好好謝謝我,哪怕最後這事兒不成,她也算欠我個人情。
我忙說不用了,心想假如真能因此撮合你們倆在一起的話,或許也不失為一件積德的好事,至於酬謝什麽的我可真拉不下臉去要。
放下電話之後,我就開始盤算怎麽幫她完成這件事。 按理說,班上那幾個人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的,直接從老O那裡問出來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何況他現在根本不在這裡,看來要想找到答案就只有去對面的保衛科找員工登記表了。
可問題是這些東西一般都是鎖在檔案櫃裡的,只有領導和管鑰匙的人才能拿到,我一個乾臨時工的,平時連去保衛科的機會都少,上哪兒能看到啊?這事兒可真是撓頭了。
從早上一直想到下午,午飯都沒吃安生,結果卻還是一籌莫展。
臨近下班的時候,幾個家夥全都提前閃人了,我慢慢悠悠的收拾好東西,也正準備回家,就看保衛科那個戴眼鏡的小辦事員忽然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朝屋子裡看了看,就問,怎麽只剩你一個人了。
我隨口答道,中午吃太多,都蹲廁所去了。意思就是,你都看見了,還問個毛線?
那小子笑了笑,沒再多說,然後告訴我單位近期將組織免費體檢,往常都是正式員工才有,今年臨時工也能破例跟著享受一回,當然,去不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說著就把手中的體檢表遞過來,讓我明天再轉交給其他人。
我無精打采的接在手裡,赫然發現上面竟然清清楚楚的寫著我們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籍貫等信息,當然也包括老O的!
這下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頓時精神一振,趕緊應承下來將他打發走,然後找出老O的那一張,用手機拍了照,就直接傳給了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