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北覺得美雪和他印象中的那個女人不一樣。
印象中的美雪冷酷、高傲,眼前的美雪卻像一個鄰家小妹,還是一個瘋狂而話多的小妹。
是的,他今天見到的美雪,雖然在外人面前依舊孤傲如臘月冬梅,但和他單獨相處時話便多了很多,笑容也多了起來。
“你一定以為我那個時候很苦吧?”
張小北點頭,他真的是這麽認為,他在想他六歲時在做什麽?上幼兒園,父母接送……
“不,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因為訓練我的就是我的父親,每次訓練任務完成之後,母親都會幫我做肌肉恢復,那是我一天最放松的時光......”
美雪在回憶自己的往事,張小北從她平靜的語氣裡讀到了不一樣的人生,他靠在欄杆上,靜心傾聽起來。
“父親真的對我很嚴格,他時常對我說,雖然你是一個女孩子,原本不應該承受這些,但你是我唯一的子嗣,所以你必須擔當起家族的使命......”
“家族的榮耀?”張小北不小心打斷了美雪,“哦,對不起。”
美雪笑了笑,似初月的淡然:“是的,家族的榮耀,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父親口中家族的使命是什麽?但父親讓我練,我就練了,而且我練的很刻苦,很多時候,我都趁著父母睡下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練習,因為我發現每當我標準的完成一套動作,父親臉上便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大可以把這看成是女兒為討父親歡心而付出的努力吧。”
“九歲那年,我完成了父親的三木忍術全部教程,父親誇我是家族裡的忍術天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但酒醉的父親卻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把劍,劍薄如葉片,就在月光裡,父親月下一邊飲酒,一邊舞劍......我從來不知道父親原來會使劍的。”
美雪雙腳來回晃動著,她看向頭頂升起的明月,回憶道:“那天的月亮比今天的還要亮,父親就在月亮下,翩翩起舞,他舞得很好看,我就在一旁拍著手大聲的叫好,父親舞罷,收劍而立,問我想學嗎?我說想,父親便把劍交在我的手裡,然後告訴我說,從今天起,你開始學劍。”
張小北聽得入神,就聽美雪繼續說道:“可我真不是學劍的料,一式劍招我用了一周都沒有領會,父親告訴我這套劍法一共二十四式,半年過去了,我也僅僅學會了十八式,領悟了三式,我是不是很笨?”
張小北搖了搖頭:“中國武術易學難懂,我練的是拳,招式易學,拳意難通,你半年領悟三式已經很厲害了,我上輩...上北嶽練武那會,一年掌握一招拳義,師傅已經誇我是百年難遇天才了,可惜啊,父母非要讓我下山考大學,說什麽學好數理化、走便天下都不怕,然後就這麽耽誤了我這個練武奇才,記得下山那會師傅抱著我哭的那個稀碎,好像死了爹,啊呸不是,嗨,就是那個意思,你懂的......不好意思,又打斷你了,你接著說你的。”
美雪點點頭,好像還真懂那死了爹的稀碎是什麽意思,她還真的接著說道:“就在一個月後,我領悟了第四式,那個時候父親總是很忙,在家的時候也越來越少,陪伴我練習劍法的是人換成了我的母親,大概過了半個月,我領悟了第五式,父親回來了,我很高興的想向父親炫耀,父親沒有誇獎我,反而責罵我為什麽這麽笨,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才領悟了五式有什麽可炫耀的,父親從來沒有對我那麽凶過,那是第一次,沒想到也成了最後一次。”
聽到最後一次四個字,張小北隱約能夠猜到下面的劇情,就聽美雪說道:“第二天父親又出門了,三天后的晚上父親回來了,卻是帶著一身傷,我哭喊著要送他去醫院,他沒有同意,只是讓我好好看著,他把最後六式劍招全部教給了我,那一夜他說了好多話,全部是關於劍,在天快亮的時候,父親把我和母親送上了車,說是要把我們送去香港,然後叮囑我有機會就去中國,有緣的話就把我所學劍招交還給誰。”
“交還給誰?”
“我也不知道,父親也沒有說清楚,或者他也不知道。”
“那你所學的劍招總該有名字吧?”
聽到張小北如此一問,美雪卻似搖了搖頭,“父親沒有說,不過母親說她有一次從爺爺話裡聽出叫二木劍法。”
三木忍術,二木劍法,再加上你這一個女人,你家族還當真跟數字有緣!當然,張小北這話只是在心中腹誹,並沒有說出口, www.uukanshu.net 隨即問道:“那你父親為什麽送走你?還有你說的最後一次意思是?”
美雪聲音低沉了很多:“第二天我們便在報紙上看到父親的消息,說是父親涉嫌操控RB足球聯賽,而在警察前往逮捕父親問詢時,發現父親已經在家中切腹自裁。”
即便這事已過去多年,當美雪再次談及時,張小北依然可以從她眼角中看到一抹晶瑩的淚花,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她,手邊連一張紙巾都沒有,否則遞張紙巾也算聊表心意,於是張小北把自己的薄外套脫下來,遞了過去,要不你用這個?
美雪接過外套,道了聲謝,然後......披在了肩上。
張小北一怔,卻也沒有糾正,“你就沒有想過你父親的死因?”
“我當然有懷疑,因為我從當年報道中看出許多疑點,而最大一點莫過於涉嫌被捕的只有我父親一人,我不相信我父親一個人有這麽大的能力,可以操縱整個聯賽,後來我多方察查,終於有了結果。”美雪神情有些激動,她沒有讓張小北等得太久,便接著說道:“父親的確成了一賭球組織的替罪羊,但他卻是這組織裡的一員。”
這個消息讓張小北吃了一驚,而一個念頭出現在他腦中:“你所說的賭球組織莫非就是灰衣人?”
“是,父親還是灰衣人的枝成員。”
“枝成員?”
“你可以把灰衣人比作一顆樹,樹有主乾、樹枝和樹葉,父親便曾是那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