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鑷子。”

……

“剪刀。”

……

“我流汗了。”

……

“縫合線。”

……

“剪刀。”

……

“呼，結束了，活不活得下來就看著小子自己了。”

謝爾蓋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家夥是剛從前線運下來的，據說他所在的營遭遇到了亡靈的伏擊。

那些亡靈巧妙的必過了亡靈雷達的偵查，從地下，直接躥到了他們營地之中，來了個中心開花。

他們那個營，據說陣亡超過一半。

謝爾蓋眼前這家夥，渾身上下都插著骨頭碎片，就如同踩上了地雷一半。

肚子上已經血肉模糊，人也失去了意識。

將體內那些骨頭渣取出來，縫合處理好各種上口後，活下來對於這個小子來說，真的只能看運氣了。

謝爾蓋身上的白大褂早已被染了個半紅，他不知道自己站在手術台前站了多久了。

或許只有4個小時吧，或許是4天，他也不知道，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合眼了。

“哈呼……”

出了手術室，聽著旁邊一名護士打了一聲呵欠，困意頓時襲上了心頭，謝爾蓋也跟著打了起來。

身子一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好在手快，扶住了旁邊的椅背，一屁股坐了下去。

這些天救了不少人，當然也有不少人沒能救下來。

看著那些逝去的戰士，一個個年輕的生命，謝爾蓋多少有些惋惜。

靠著椅背，腦袋向後一仰，又打了個呵欠，眼淚濕潤了眼眶，腦子一沉，閉上了眼睛。

睡眠，睡眠。

這種久違的感覺，讓謝爾蓋一陣幸福。

如果能美美的睡上一覺，那可真的不要太好了。

他和他的同僚們奮鬥太久了，太疲憊了。

閉著眼睛，勻稱著呼吸，謝爾蓋甚至能從還算安靜的過道中，聽見同樣坐在椅子上或是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同僚們的呼嚕聲。

“請讓我小憩片刻，片刻就夠了。”

閉著眼睛的謝爾蓋嘴裡念著，不到半分鍾，謝爾蓋便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夢見了自己那笨戳戳的“徒弟”皮羅戈夫，他光條著身子，頂著一隻小兔子，雙手拿著槍，衝著自己咧嘴笑著，像極了一個變態。

活像是在告訴自己一樣，他乾掉了許多許多亡靈。

他不是獸醫，他是戰士。

謝爾蓋也為自己的“徒弟”感到驕傲，只是你頂個兔子幹啥，夠變態的。

皮羅戈夫翻了翻白眼吐槽道:“我姓皮怎麽變態了?

我姓皮很正常啊。”

謝爾蓋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不對勁。”

“手術！手術！手術！”

似乎是頂著小兔子的皮羅戈夫在對自己嘶吼一般，聲音越來越清晰，漸漸的，皮羅戈夫的聲音變成了女聲。

謝爾蓋猛然從睡夢中蘇醒了過來，只見走廊上，幾名醫院的女戰士，推著一個手術床正朝著他們這邊跑過來。

“手術！

謝爾蓋醫生！準備手術！！”

又是一個傷員，謝爾蓋雖然不知道方才自己小憩了多久，但是已經足夠了。

搶救傷員，遠比他休息重要。

其他醫生和護士也紛紛站起身來，臉上的困意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認真。

眾人連忙進了手術室。

推車進來的那女戰士說道:“這家夥重傷，命懸一線！”

謝爾蓋看著手術床上那血肉模糊的家夥，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已經斷掉了，森森的白骨也跟著裸露了出來。

不過腿和胳膊應該不是被炸斷的，

上面的肉看上去更像是被野獸之類的東西撕扯下來的。“心率在下降！

生命體征微弱，隨時可能死亡！”

剛接上的儀器，已經一下一下的報起了聲來，旁邊的護士也跟著匯報道。

另一名醫生說道:“止住血！

把血袋拿起來！

快看看這小夥子的信息是什麽?”

謝爾蓋正跟著另一名醫生忙著給手術床上的小夥子止血的時候，當他看見那滿是血跡的臉時，心臟猛地跳了起來。

“皮羅戈夫！?

蘇卡不列！

哈……蘇卡不列！”

他萬萬沒想到，手術床上的這個家夥，正是自己的“徒弟”皮羅戈夫。

謝爾蓋咆哮道:“AB型！

不用看信息了，皮羅戈夫！”

話音一落，手術室裡的不少一聲都為之一驚，口吐了句“蘇卡不列”。

皮羅戈夫可是他們的同僚，前幾天皮羅戈夫辭去醫職前往前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只是醫院實在是太忙了，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皮羅戈夫告別。

然而這才幾天沒見，皮羅戈夫已經半死不活的躺在了他們的面前。

一名護士連忙找來了一個血袋，給皮羅戈夫接上。

其他醫生打麻醉的打麻醉，打鎮痛劑的打鎮痛劑，處理傷口的處理傷口。

不過很快，這個肢體不全的家夥便停止了心跳。

心電圖機更是“嗶——”的響著長音。

“電擊器！”

謝爾蓋通紅著雙眼，咆哮著。

一名醫生拿來了電擊器就準備電，然而謝爾蓋一把搶過電擊器，摁在了皮羅戈夫的胸膛上。

“我來！”

“啟動！”

謝爾蓋是皮羅戈夫的老師，被奪走電擊器的醫生並沒有多言。

“蓬！”

皮羅戈夫身子顫了一下，又躺了下去。

然而旁邊的心電圖機裡的幾條“生命線”只是波動了一下，再次陷入了長“嗶”之中。

謝爾蓋慌道:“加大電量！”

“蓬！”

皮羅戈夫的身子又一次顫了起來，緊接著又躺了下去，而那條“生命線”依然十分頑固，沒有任何變化。

這可是一個很糟糕的狀況，整個手術室的醫生護士表情都變得凝重了起來。

“加大！！”

“蓬！”

隨著皮羅戈夫的身子起伏了一下，一陣輕煙冒了起來，整個手術室中甚至能聞到單單的人肉焦灼的味道。

“蘇卡不列！！”

看著依然躺在那裡的皮羅戈夫，謝爾蓋喝道:“加大加大！”

“可是謝爾蓋醫生，不能再加……”

“閉嘴，我叫你加大！”

謝爾蓋幾乎失去了理智，當時作為整個手術室的頭頭，其他人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做。

“蓬！”

“蓬！”

“蓬！”

一陣陣電擊的聲音響了起來，哪怕是皮羅戈夫的胸膛都已經被電得焦黑一片，心電圖機依然是那個樣子。

此時除了謝爾蓋外，其他醫生和護士都陷入了沉默，默默的盯著兩人。

直到一名醫生實在忍不住了，上去一把勒住謝爾蓋，將他從皮羅戈夫的身邊拖走:“夠了！

謝爾蓋！

我們已經盡力了！”

另一名男醫生也上來，直接將謝爾蓋手中的電擊器給奪走。

看著躺在手術床上的皮羅戈夫離自己越來越遠，謝爾蓋漸漸繃不住了起來。

“噗嗤……咕咕咕咕……”

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鼻涕黏上嘴角的大胡子，口水更是打濕了絡腮。

“咕咕嗚嗚……那小子……我發誓他連兔子都還沒頂過……怎麽就走了……

啊哈……”

謝爾蓋被那名一聲給按在了旁邊的小椅子上，木訥的看著手術床，紅著眼，表情已經扭曲得不成樣。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嗚嗚”著。

其他醫生和護士也十分的傷感，畢竟這次死的是自己的同僚啊。

手術室比較打緊，眾人也不敢多在這裡傷感，連忙為皮羅戈夫蓋上白布，準備抬走。

正準備蓋布的時候，謝爾蓋落魄的走了過來，扯過白布道:“我來吧。”

“嗯。”

謝爾蓋深吸了一口氣，細細的端詳了一下這個滿臉血汙的男人。

伸出他那粗糙的手，簡單的將臉上的血跡給擦乾，緩緩的為他蓋上了白色的布，喃喃道:“小子，我會給你找幾隻肥美的兔子放進你棺材裡的。

你姓皮沒毛病，很正常，我承認，你沒問題。”

謝爾蓋一邊說著一邊流著淚，狠狠的掐了一把皮羅戈夫的臉蛋，吸了吸鼻子，呼哧道:“你是英雄，我為你驕傲。”

說著便為謝爾蓋莊重的蓋上了那層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