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存一怎麽說,都算是一方名醫。
雖然這藥方不是他曾經所聽說過的驗方,也還沒看到療效,但一個方子是不是好方子,在看到了配方,配伍之後,對方子之藥性,他又豈會心裡完全沒譜?
藥方還沒寫完,葛存一就已經確定,這絕對是一副萬金之方!
其方不但兼顧了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腫的藥性,最重要的是中正平和,能適用於傷者的任何體質,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他甚至覺得,任何一個郎中要掌握了這方子,就憑這一方傍身,都能成為一方名醫!
要是自己能擁有這方子……
光是想想,葛存一情不自禁的激動了起來,看著段岩顫聲道:“不知道段小相公到底是從何處得來此方?此等良方,絕不可能無人所知……老朽也算是熟讀醫書,可為何卻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沒聽說過此方?”
段岩白眼,心說這雲南白藥的配方都要在千年之後才會出現,你能知道那才是怪事了。
不過此刻,他明顯已經沒時間找借口跟葛存一解釋了,只是讓對方趕緊去備藥,同時交代,所有之藥物除了田七要以浸膏炮製之外,剩下的藥物全都要碾磨成細粉,越細越好!
“段小相公稍等,老朽會盡快備齊!”
葛存一點頭,然後飛奔而去,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這配方給配製出來,然後看看使用效果了……
葛存一剛走不久,來福便帶著段岩交代需要購買之物回來了。
輕抽了一下鼻子,段岩便知道購買的這原漿酒的酒精濃度至少在七十度以上,雖然不夠醫用酒精的度數,卻也勉強能用了!
想到這點,段岩滿意點頭的同時暗道僥幸,心說幸好現在蒸餾酒的技術已經出現了!
要不然就現在這傷口的情況,還沒有一點可靠的清創消毒的手段的話,傷勢隨時都有可能那可惡化並引發敗血症!
到那時候,可就真是完犢子了……
而現在,有了這高濃度的原漿酒代替酒精消毒,雖然效可能沒醫用酒精或者是碘伏之類來的好,但也多少能管點用,再加上雲南白藥……
段岩覺得,自己熬過去的希望,其實還挺大的。
然後,他便趕緊吩咐!
首先,讓丫鬟將牛筋上鍋蒸軟,然後用木錘砸,抽取長長的牛筋絲搓製成細線以替代手術線。
同時,又讓來福找來大稍微粗大些的鋼針,燒紅以替代縫合針。
縫合針當然不能太粗,但沒辦法,現在段岩首先需要保證的,是粗粗的牛筋絲替代的手術線能從蒸孔裡穿過,並且還具有一定的強度,不至於被傷口崩開……
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等到已經備齊了所有藥材回來炮製的葛郎中都回來了的時候,縫合的一切,才已經準備齊全。
啊啊啊……
酒精澆上傷口的瞬間,段岩的慘嚎聲幾如屠豬……
可這還不算完!
段岩還讓來福盡可能的分開傷口,用經過乾蒸殺毒的乾淨棉花蘸著頭酒仔細的擦拭傷口的內部——那刺激的滋味,讓段岩無比懷念碘伏!
碘伏不但有光譜殺菌的效果,更沒有這麽強烈的刺激……
等一切完畢的時候,丫鬟早就在遠遠的院子裡吐的膽汁都出來了,而來福也哆嗦的不成樣子了!
至於段岩自己,就更是死去活來活去死來,就差沒暈過去了!
有機會,一定要將碘伏給提純出來!
心有余悸的段岩暗暗發誓,
瞅瞅抖如篩糠的來福,然後他便不得不將目光看向了葛存一,讓對方幫忙,代為縫合傷口。 要是之前,葛存一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
畢竟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能如同縫衣物一般的縫合在一起?
但有了白藥方子的前車之鑒,葛存一可不敢再對段岩的要求等閑視之,依言縫合。
不得不承認,這個葛存一不愧是一方名醫,雖然這還是他第一次進行外科縫合手術,但他的手非常穩,讓段岩是少吃了不少的苦頭。
在段岩的指點之下,縫合進行的非常順利。
長近二十厘米的刀傷,足足縫合了六七十針。
縫合完畢,看著段岩肚皮上那歪歪扭扭如同蜈蚣般的傷口,葛存一一邊在段岩的指點之下再用原漿酒清洗傷口,然後敷上炮製好的雲南白藥,一邊試探著詢問,這從一開始拿這頭酒清洗傷口,到這用牛筋絲縫合,都有些什麽說道?
“傷口內,有一些我們眼睛看不到的髒東西,它們正是導致傷口惡化的主要因素,而這原漿酒能有效的清除這些東西,降低傷口重複惡化的幾率……”
段岩盡可能的用時下之人能夠理解的話解釋給葛存一聽。
至於不用普通的線而是用牛筋絲做手術線,就更容易理解了——當下的針線之類,要麽是麻線,棉線或者是絲線……
這些線,要麽張力不夠,要麽吸液之後容易腐壞,滋生細菌。
而牛筋在運輸之前就已經經過硝製等處理祛除了其內殘存的蛋白質等,所以基本不太容易腐壞和滋生細菌,加之在使用之前,先是蒸煮變軟,縫合之後冷卻,還會收縮,能夠確保傷口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加速傷口的愈合和恢復……
事實上,之所以縫合等等外科手術,在華夏文明數千年中都沒有得到普及,一直等到西醫大行其道之後才普及開來,其中固然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種迂腐思想的緣故,也有認識不夠的因素……
但根本上,無法解決手術縫合線的相關問題, 段岩覺得也是限制外科手術發展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畢竟,歷史上無數的名中醫,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傷口縫合貼合在一起,更有利於傷口的愈合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不知這些,段小相公是如何得知?”
即便段岩已經盡可能的深入淺出,卻依舊聽的葛存一是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的問道。
“無他,只不過是多看,多想而已!”
段岩開口笑問道:“葛大夫你乃此地名醫,所治之傷患無數——可覺得某之處理傷口之法,有無道理?”
“道理自然是有,只不過管不管用,卻要以觀後效才知!”
葛存一說的謹慎,但臉上之前對段岩之輕蔑早已消逝無蹤,深深鞠躬之後,囑咐段岩多多休息之後才離去,表示明日再來。
“莫忘了再多準備些白藥,記得製作的再精細些!”
段岩囑咐,這才回頭對來福道:“送葛大夫!”
“少爺,葛郎中剛剛,居然對你鞠躬了哎!”
送完葛存一回來的來福的嘴巴裡都能塞下幾個雞蛋,看著段岩的眼神就跟不認識一樣——畢竟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自己跟老爺去請葛存一之時,那是求爺爺告奶奶……
現在可好,自家當知州的老爺這郎中不放在眼裡,卻對自家這名聲都臭大街了的少爺又是鞠躬又是下拜的……
他不知道,要是自家老爺看到這一幕,心裡會是個什麽滋味。
而此刻,段元鑒正在府衙和宣撫使製置使兼知重慶府尊蒲擇之等一乾同仁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