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和盧德銓來的目的與崔呈秀一樣,都是來上門致謝的。
袁方請盧氏兄弟倆上座喝茶,袁方告訴盧德銓明日便可去鹽鋪坐堂,袁方任命他為鹽鋪的二當家,要他協助大當家王良逸做好鹽鋪的買賣。袁方還告訴盧德銓,雖然他是個二當家的,但是豐城胡同這家鹽鋪還是要由他來擔綱的,因為王良逸有其他事情要做。
盧德銓很高興做了鹽鋪的二當家,他心裡十分清楚,兩個鋪子合二為一之後,他盧德銓的收入比之前只會多而不會少,作為一個生意人,這筆帳他可是會算的。
盧象升送了一百兩銀子給袁方,盧象升說,快過年了,這一百兩銀子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袁方沒有絲毫的謙讓就接受了,因為這個時代官員收禮是很正常的現象,如果不收反而會讓人認為看不起他。
收過禮金後,袁方問盧象升:“建鬥兄,家裡都安頓下來了嗎?”
盧象升道:“托仲南的福,我們遷入了新居。在戶部也得到了朱尚書的賞識,我現在已經是員外郎了。”
“恭喜恭喜,祝建鬥兄步步高升,事業有成!”
袁方向盧象升道賀,他的道賀是真誠的,而且他也知道從此盧象升的仕途將會一帆風順,到了崇禎年間,盧象升還訓練出了一支天雄軍,袁方正是看中盧象升的軍事才乾,才有意與之交好,他希望日後盧象升的天雄軍能夠為己所用。
盧象升道:“多謝仲南對我兄弟倆的關照,若不是你出面,我這位兄長今年恐怕要在大牢裡過年了!”
三人在廳裡又說了一些家長裡短的話,盧象升便起身告退了,袁方讓張從準備一份禮物送給盧象升作為回禮。
晚上,袁方準備了一百兩銀子,帶上張從去了太監劉榮的府上登門拜謝。
第二天袁方回錦衣衛點卯之後,就打算去豐城胡同看一看自己的鹽鋪裝修得怎麽樣了,正當他要出門的時候,劉榮來到了他的千戶所。
袁方向劉榮拱手問道:“劉公公,看您今日紅光滿面,一定是有何喜事呀!”
劉榮道:“袁千戶你說著了。今天魏公公聽說你在翰林院跟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文震孟吵起來了,魏公公馬上上奏皇上,現在連皇上都知道這件事了,特叫咱家前來傳袁千戶進宮,看來皇上是要好好地獎勵你呀!”
“皇上都知道我和文震孟吵架的事了?”袁方沒有料到他與文震孟談話這件事,這麽快就傳到了皇上那裡,現在皇上要見自己,也不知是禍還是福,他把劉榮拉在一旁,“劉公公,皇上真的說了要好好地獎勵我?”
劉榮道:“袁千戶放寬心,當魏公公告訴皇上你的事之後,我看皇上心情十分的好,雖然他沒有親口說要好好地獎勵你,但是我從皇上的表情上看,皇上對你是很欣賞的。”
“那就請劉公公在前頭帶路,我隨公公一同進宮去。”
袁方坐上了自己的轎子,讓轎夫跟著劉榮轎子的後面來到了午門前,他這這裡下了轎子,又跟著劉榮從東側門進入皇城。
午門共有五個門洞,正門只有皇上才能出入,皇上大婚之日,皇后可以從正門進去,也隻此一次,此外,殿試高中三元者,也可以從正門走一次。
正門的兩邊就是東西側門,東側門供文武官員出入。西側門供宗室王公出入,所以袁方進出皇城都是走的東側門。
東西側門邊上還有左右掖門,兩掖門只在舉行大型活動時開啟,
傳臚大典那天,袁方走的就是掖門。 袁方跟著劉榮來到懋勤殿,他看到朱由校端坐在大殿之上,魏忠賢和他的兩個得力乾將李永貞和王體乾也在這裡。
劉榮先來到皇上跟前行禮,劉榮行過禮後,袁方跟著也來到朱由校跟前行禮,行過禮之後,朱由校問:“袁愛卿,朕聽說你最近正忙於做生意,買賣還不錯吧?”
袁方一愣,心想,劉榮不是說皇上要獎勵我的嗎?怎麽現在突然問起我做買賣的事情?他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起來,梳理自己近段時間在生意場上有沒有什麽不妥之處,怎麽想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皇上問你話呢!”在一旁的魏忠賢提醒袁方。
袁方連忙回答:“剛剛接過一家小店鋪,還未開張呢!”
“有個店鋪就不錯了,你打算做何買賣呀?”朱由校又問。
袁方答道:“回稟皇上,主要是經營鹽、大米、茶葉之類的。”
“都是賺錢的買賣呀!”朱由校說完突然問,“你可知道我朝四品以上官員是不許做買賣的?”
“回稟皇上,袁方知道,袁方現在不是四品,而是一個五品千戶。”
朱由校哈哈大笑:“朕當然知道袁愛卿是個五品千戶,所以朕也沒有責難袁愛卿做生意的行為。朕問你,可願意做家具的生意呀?”
袁方這才理解朱由校的用意,朱由校是個木匠皇帝,袁方猜想朱由校是想把他自己做的家具拿到袁方的鋪子裡來賣。袁方可不敢惹這麽大的麻煩上身,替皇上賣家具,賺了還好說,一旦賠了的話,在皇上面前就不好交差了。
所以他直接拒絕了朱由校:“啟稟皇上,袁方對家具方面是一竅不通,所以不敢涉及家具這一行。”
“遺憾!遺憾!”朱由校並沒有責怪袁方,遺憾地搖頭道。
魏忠賢提醒朱由校:“皇上,現在人都到齊了,戲也快開場了。”
“對對對!看戲,看戲。袁愛卿,朕今天高興,特傳你進宮陪朕一起看戲。”
原來是叫自己來看戲的,袁方緊張的心情頓時輕松了一半。
唱戲的地方就在懋勤殿,幾個小太監搬好了桌椅給袁方和李永貞、王體乾幾個坐在一邊,皇上便宣皇家戲班子進來唱戲。
戲班子今天所唱的是《單刀會》,第一折是喬玄出來唱,第二折是司馬徽出來唱,第三、第四折才是關雲長出來唱,朱由校在魏忠賢和袁方的陪伴下,正看得入神。
戲台上紅臉關雲長一手執寶劍,一手拽著魯子敬,正在道白:“這劍按天地之靈,金火之精。陰陽之氣,日月之形。藏之則鬼神遁跡,出之則魑魅潛蹤。喜則戀鞘沉沉而不動,怒則躍匣錚錚而有聲。今朝席上,倘有爭鋒,恐君不信,拔劍施呈,吾當攝劍,魯肅休驚。這劍果有神威不可當,廟堂之器豈尋常,今朝索取荊州事,一劍先叫魯肅亡。”
接下來,關雲長唱道:“則為你三寸不爛之舌,惱犯我三尺無情鐵。這劍饑餐上將頭,渴飲仇人血。則是條龍向鞘中蟄,唬得人向座間躲。今日故友們才相見,休著俺弟兄們相間別。魯子敬聽者,你心內休喬怯,暢好是隨邪。休怪我十分酒醉也。”
往下,關公佯作酒醉狀,把定魯肅,魯肅斥退伏兵,關公上船,又唱:“卻怎生鬧炒炒軍兵列,上來的休遮擋,莫攔截。攔著我的,我著他劍下身亡,目前流血。便有那張儀口、蒯通舌,休那裡躲閃藏遮。好生地送我到船上者,我和你慢慢地相別。”
朱由校看得開心,對魏忠賢喊著,“看賞!看賞!”
李永貞和王體乾從魏忠賢手上接過金豆銀葉向戲台上撒過去。一時謝恩聲、山呼聲喊成一片。
稍待消停之後,魏忠賢湊到朱由校跟前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想奏卻不敢奏,可是不奏又不行。”
朱由校皺了皺眉,回頭問:“是何要緊的事呀?朕正在聽戲呢!”
魏忠賢道:“是關於皇上的。”
朱由校不耐煩道:“那就快說吧!”
魏忠賢道:“文震孟上了一篇《勤政講學疏》,滿本胡說,詆毀皇上。”
朱由校面露慍色,問:“他文震孟如此大膽?他是怎麽說的?”
魏忠賢添油加醋道:“文震孟說, 皇上每天上朝那不叫勤政,那叫‘傀儡登場’,經筵日講也不叫講學那叫‘蒙師誦說’。”
朱由校不高興道:“朕怎麽不勤政?哪天該上朝不上朝來著,又怎麽不講學,經筵日講不是都堅持著嗎?”
李永貞在一旁解釋道:“‘蒙師誦說’就是說經筵日講是哄小孩子;‘傀儡登場’比喻皇上是個傀儡。這個文震孟太狂妄了,竟敢說皇上是傀儡、是小孩子。”
朱由校不禁大怒,問魏忠賢:“大伴你說如何處置這個文震孟?”
魏忠賢答道:“微臣雖說沒念過書,但也知道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文震孟目無君父,藐視皇上,竟敢說皇上是傀儡,是小孩子,微臣以為不殺無以示天下。”
朱由校突然問袁方:“袁愛卿你怎麽看?”
袁方答道:“皇上,文震孟是您親點的新科狀元,怎能說殺就殺,如果殺之,難以服天下。”
袁方心想,這個文震孟再怎麽狂妄也不敢如此對皇上不敬,一定是這幾個太監斷章取義,要辦了文震孟。
朱由校雖然一肚子的怒氣,但他還是聽從了袁方的意見,沒有對文震孟狠下殺手:“袁愛卿說得很有道理,傳朕的旨意,明日召集文武官員在午門前集中,集體觀看延杖文震孟,以儆效尤。”
魏忠賢問:“延杖多少?”
朱由校答:“八十。”
於是,李永貞把朱由檢的口諭“袁愛卿說得很有道理,傳朕的旨意,明日召集文武官員在午門前集中,集體觀看延杖文震孟,以儆效尤。”記錄在案,昭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