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丁把一本冊子遞給袁方,袁方打開一看,裡面記錄了官船在海上航行的情況,內容記載得很詳細,有官船上的人數、裝備、物資,以及船的類型等等。
那個家丁把用來記錄的幾支毛筆、硯台和墨拿給袁方看。
沈壽嶢咬牙切齒道:“證據確鑿,這幾個人就是韃子的探子,我去把他們統統殺了!”
“兄弟不要衝動,留著他們還有用。”
沈壽嶢一臉的疑惑:“留這些人有什麽用?”
袁方拍了拍沈壽嶢的胸脯,笑道:“兄弟,到時你就知道了。那幾個人我已經讓人分別關押,從現在開始一粒米一口水都不給他們吃,先餓他們一天再說。”
船隊航行了一天,傍晚時分,來到了隍城島,這裡距皮島已經很近了,袁可立上任登萊巡撫之後,就在這隍城島上派駐了三千水軍和一員參將,以及一員守備,將此地作為登萊的前哨站。
袁方下令船隊在這裡停靠,上岸休息一晚。
駐島的參將叫許定國,守備叫張爾心,這兩員將領領著幾個千總、把總在碼頭迎接船隊的到來。
這一次李永貞也跟著袁方上了岸,因為袁方告訴他,要在岸上審問那十幾個韃子的奸細,李永貞很好奇袁方是怎樣審案的。
“袁公子登島視察,參將許定國領張爾心等一乾守將熱烈歡迎袁公子的到來!”許定國並沒有注意到袁方身後的李永貞,只是向袁方拱手。
明末是一個重文輕武的時代,其原因可以追溯到永樂皇帝朱棣那裡,朱元璋和朱棣時期,因為頻頻對外用兵,明朝開國之初是非常重視武將的。
永樂皇帝朱棣駕崩以後,明朝基本上停止了對外用兵,朝廷的重心開始轉向內部。由於內閣權力的擴大,致使武官的地位不斷下降。到了明末,一個六品守備見了七品知縣要先作揖請安,而知縣可以不還禮。
此外科舉制度的完善也成為文官壓製武官的助推手,因為文官都是通過科技考上來的,同鄉、同年、同窗和座師大多都在朝中為官,他們的關系錯綜複雜並且相互抱團,而武將通常只有那麽幾個袍澤可以依靠。
明朝是以巡撫為地方最高長官,而巡撫的人選都是文官,這就形成了中央有大學士、地方有巡撫的文官勢力一統天下的局面,武將們空有較高的官位,但是沒人理睬。
這也是為什麽沈壽嶢這個六品武官,要聽從袁方一個七品推官的號令的原因。
就是許定國、張爾心這些外派將領,面對巡撫大人派來的人就更加要言聽計從了。
李永貞是司禮監的太監,現在是作為欽差大臣前來隍城島,卻得不到武官們的待見,心中很是不高興,好在袁方機靈,忙把李永貞推在了前面,向這些武將介紹道:
“這位是司禮監太監李公公,奉皇上之令前往皮島辦差。你們幾位還不趕緊見過李公公!”
許定國等武將這才向李永貞行禮,李永貞心裡不高興,緊繃著臉,沒有給他們還禮。
袁方上島之後,立即提審十二個建虜探子。作為登萊府推官,他是有權審案子的,所以他提審這十二個建虜探子,不屬於私設公堂。
雖然說是審案,袁方卻沒有設立正式的公堂,只是一間四處漏風的房間,這裡既沒有“明鏡高懸”的牌匾,也沒有驚堂木,因為條件所限,房間正在擺了一張八仙桌,這張桌子就算是臨時的公案,公案後面坐著袁方和李永貞,
另一邊放了一個四方幾,兵部主事坐在邊上,他是袁方邀請來共同審案的。 第一個被提審的是一個識文斷字的人,袁方分析此人很有可能是個頭,至少也是個狗頭軍師,因為他的手掌是乾乾淨淨的,沒有老繭,細皮嫩肉,明擺著就是一個讀書人,那本從船上搜出來的本本上所記的東西,八九不離十是這個人所為。
文弱書生不經餓,家丁把他拉出來的時候,他已是臉色蒼白,嘴唇發乾,兩眼無神。
袁方不讓他坐,隻許他站著,在他旁邊擺上一桌香噴噴飯菜,又讓兩個家丁坐下來吃飯,以誘惑他的食欲。
袁方並不急於讓這個家夥開口,只是在案台上翻看收到的那本小本本,並將這個本子遞給李永貞看。
李永貞也是個識文斷字之人,他能讀《四書》、《詩經》、《書經》、《左傳》、《韓非子》等書,先是投在兵杖局掌印太監諸棟幕下,後來諸棟病死,他轉投魏忠賢,後來他得到魏忠賢的賞識,一月之內升遷五次,被魏忠賢提拔為司禮監系筆太監,替魏忠賢更改內閣票擬,也是一個有權勢的太監。
李永貞看過本子後,氣氛地將本子甩在案台上:“這些人太猖獗了,該殺!該殺!”
袁方道:“這樣的奸細就是倒我長城的害蟲,殺一千次也不為過。”
李永貞臉色鐵青地望著“書生”激憤道:“說!你們此舉有何目的?”
“書生”抵賴道:“大人冤枉呀,我們什麽都不知道,這艘船是租來的,船上之物並非我們所有。”
袁方不動聲色假裝隨意地翻看本子,然後對“書生”道:“字寫得不錯嘛!”
“書生”謙虛道:“見笑!見笑!”
袁方聽到了“書生”的回答, 這是“書生”的自然反應,每每有人誇獎的時候,書生們都會自謙一番。
一旁的兵部主事笑道:“露餡了吧?你還敢說不是你寫的?”
“書生”沒有回答,眼睜睜地看著一桌吃剩的飯菜。
袁方起身走到“書生”跟前道:“看到別人吃飯不好受吧?本官問你幾個問題,只要你好好地回答,就可以坐下來吃飯了。”
“書生”懇求道:“能不能先給口水喝?”
“喝水?行呀!只要你先回答本官一個問題,馬上就可以喝水。本官問你,你姓什麽?”
“趙。”
“痛快!”袁方對身邊的家丁道,“去取一杯水來給他喝。”
家丁出去之後,袁方讓坐在他身邊的兵部主事準備記錄。
“書生”開口說了一個字之後,後面便開始滔滔不絕地招供了。
前面幾個人的提審都很順利,威脅利誘一起上,全都紛紛招供,把他們來的目的、收集的對象、有哪些同夥、受誰指派、與何人聯系統統交代得一清二楚,當提審第五個人的時候,也就是那個被袁方捅了一劍的人,這人死硬不開口。
袁方也不生氣,你不開口是吧,他起身走到這人身邊,一腳把他踹倒,然後把腳踩在他的傷口上,訕笑道:“傷口不流血了?不痛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腳底板去蹭那人的傷口,血痂被蹭破,鮮血又開始往外流。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告訴你們,求你別踩我的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