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給袁方的船隻補給裝船依然是緩慢的,雖然竇同知打下包票要負責到底,由於碼頭上的泊位關系到商家的實際利益,所以他還是沒有能很好地解決碼頭泊位的問題,袁方的幾百艘船都等著補充補給,現在只能是一天天地數著日子等候。
袁方對明朝官員的辦事效率非常地憤慨,但是他又沒有辦法來改變目前這種現狀,畢竟官場上的官商勾結的事情太多了,你叫誰讓出泊位來都會牽涉很多阻力。
這種阻力越是在底層越是要你寸步難行,如果現在是在京城,袁方完全可以毫無顧忌地把商船趕走,因為他的後台比誰都硬,就是東林黨也要忌諱他三分,這也是他能夠砸了首善書院而能夠全身而退的原因。
現在,他只有等。
竇同知倒是盡職盡責,他常常地來袁方所住的宅院陪吃陪喝,就差一同睡覺了。
“山海道大人,還請您體恤下官的難處,我們已經盡力了。”竇同知陪著笑臉對袁方道,“我們這裡是商人聚集之地,所建之碼頭就是為這些商人提供便利的,現在碼頭上的貨物已經是堆積如山了,我天天在碼頭上,連個下腳的地方沒有,我們這裡的現狀就是如此。”
袁方知道著急也沒用,目前這種狀態一時是改變不了的,還是安下心來慢慢等吧!
倒是突然上門的陳仁錫把袁方的興趣轉移到了一個女人身上,這個女人就是後來的周皇后。
陳仁錫是東林黨人,而且還是東林黨裡面的重要人物,他的面目袁方是很清楚的,現在大多數東林黨人都把袁方當成政敵,這個陳仁錫卻主動找上門來,他不是有所求,就是不好懷好意。
但是袁方卻不把這個陳仁錫放在眼裡,東林黨人只會動嘴皮子彈劾這個,彈劾那個,他們都是一些讀聖賢書的文弱書生,真正要他們揮劍上陣還真沒有幾個。
有一點讓袁方很是奇怪,自古蘇杭出美女,陳仁錫身在美女之鄉,絕對不愁找不到相貌姣好的美女,他為何要自己費力去調教一個地痞流氓的女兒?
其實這就與明朝的律法有關了。
有明一朝,嚴格規定只允許商賈進出青樓。
當年明太祖建富樂院的時候就已經規定,文武官及舍人禁止入院,這種聲色場所隻容商賈出入。
而事實上,沉湎於青樓歌台、迷戀聲色犬馬的恰恰是自詡道德楷模的東林黨士大夫們,明朝色情業的興旺就是始於萬歷年間的東林黨的形成和崛起。
東林黨人通過“國本之爭”成功地壓製了萬歷皇帝,攫取了豐厚的政治資本,而備受挫敗的萬歷皇帝則開始了長達二十八年的嚴重怠政作為消極抗爭,失去約束的東林黨士大夫們從此敢於流連樂坊縱情聲色,使得原被嚴格管制的聲色場所興盛起來,而江南的東林黨士大夫們更是狎妓成風。
陳仁錫人在蘇州風流之地,買一個現成的樂妓不省事多了嗎,為什麽他要屈尊降貴地去花精力親自調教一個人品極壞的鄉人避之不及的窮困潦倒的惡棍地痞的女兒呢?
這是因為明朝的戶籍制度。
明朝對編造黃冊是很重視的,規定發給各戶的表冊,必須由本人填寫,或本戶自報請人代寫,如有隱瞞作弊,家長處死,家屬流放化外。每戶收存自己的“戶帖”,相當於現在的戶口本,戶帖詳細列明鄉貫(原籍、祖籍,參加科舉的,其報考地以戶籍登記地為準)、戶等的歸屬、姓名、年齡、丁口、田宅、資產等,且鈐以戶部半印,戶帖按十戶為一甲,一百一十戶為一裡,以地方府州縣為統計單位進行匯總,匯總後每冊一式四份,分別交付戶部及省、府、縣各級衙門收存,因封面用黃紙,故稱黃冊。
黃冊每十年一造,也就是說每十年普查登記一次,從洪武十四年至今,一共造了二十四次,各地方收錄的黃冊儲存於金陵玄武湖,目前已多達五萬本之多,在玄武湖光用於儲存黃冊的房間就多達千間。
明朝的戶籍分為四類,分別是民、軍、匠、賤四類。
農民和商人都屬於民籍,民籍歸戶部、布政司、府、縣管理;軍籍歸兵部、都司、衛所管理;匠籍歸工部管理。
以上三類屬於良籍,其地位平等,都能參加科舉。
賤籍顧名思義就是最下等的賤民了,樂戶、九姓魚戶、伴當、佃仆、奴仆、奴婢和雇工人等等都歸類為賤籍,賤籍不允許參加科舉,而且不得與良籍通婚。
那些在青樓、舊院、秀樓、樂坊裡面從事娛樂業的美女們就屬於樂戶,也就是賤籍中的樂籍,由禮部下轄的教坊司管理。
按照明朝律例,那些煙花女子是不得與良籍通婚,也就是說煙花女子是不可以當做瘦馬來養的, 由此就可以解釋了陳仁錫為什麽要去做周奎的門客了。
如果要進宮參選淑女,那些沒有沒有良籍戶貼的煙花女子連報名資格都沒有的,根本過不了黃冊驗身的第一關!就算蒙混過關,遲早也會被人發現。而戶貼造假一旦被發現,就要面臨被處死或流放化外的嚴懲。
由於選後妃不單憑長相,還需要擅長書算詩畫,為了教授周奎女兒參選淑女所需的才藝,同時調教她如何捕獲皇帝歡心和訓練她怎樣配合東林黨乾政,陳仁錫這才會屈尊降貴地到破落的地痞周奎家做舍人門客。
袁方具有兩世的經歷,只要經過仔細的梳理就能而出以上的結論。事實上,歷史上的陳仁錫的確是成功了,在歷史上的天啟六年,當時的信王朱由檢為了大婚,挑選王妃時,主持后宮事務的懿安皇后以長嫂代母的身份從眾多候選人中,挑選了周奎的女兒。朱由檢即位以後,她就由信王妃晉升成為了皇后。
當袁方想到陳仁錫的勃勃野心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非常的嚴重,以至於袁方考慮是否阻止陳仁錫暗中調習瘦馬來迷惑朱由檢,而達到操縱朝政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