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感覺到杜應芳對他的詢問,魏忠賢派太監來的目的袁方當然是清楚的,這是皇權乾預軍政事務,皇帝不能禦駕親征,所以派太監來監軍。
袁方雖然知道太監來的目的,但是魏忠賢沒有明確說,他也就只能裝糊塗,所以面對杜應芳的詢問,袁方裝作沒看見,因為杜應芳並不是直接地問他,杜應芳的提問誰都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杜應芳停頓了一下,見無人回應,他繼續說道:“至於他們來山海關做什麽,現在還很難說。”
鹿善繼道:“莫非是來查核,看我們所報軍情邊情是否屬實?”
孫承宗道:“皇上派人來查核反倒不怕,我們這裡是經得起查核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杜應芳猜測道:“劉朝、胡良輔、紀用等人都是內宮忠勇營的太監,現在又都在主持內操,莫不是這些人來向樞輔大人您學習治軍之法來的?”
鹿善繼道:“若是這樣,則是中人觀兵,中使關涉兵政,自古有戒,不合祖宗法度。”
杜應芳妄下結論:“明是犒賞,暗是觀兵,名為資軍,實為察軍。這些太監還要不要祖宗法度了!”
聽著鹿、杜二人的分析,孫承宗自己也在分析。皇上此旨,確實蹊蹺。情理法度多所不合。其不合適是肯定的,其本意不出自聖恭也十有八九。但會出自誰呢?兵部?內閣?都不可能,只能是內宮,只能是魏忠賢。而魏忠賢出於什麽目的要這樣做呢?莫非此人真的懷有異志,據說內操武閹已有萬人之多,在宮內胡亂反騰也就罷了,還真要把手伸向軍隊、伸向邊防嗎?
袁方曾經擔任過內操的教官,孫承宗很想聽聽袁方的意見,現在袁方卻很少發言,不像是他的性格,孫承宗想,也許有話不便在這裡說,畢竟官場上都說袁方是閹黨,而在坐的其他幾位都是東林黨人。
孫承宗想到這裡就把話題打住了:“無論怎麽講,他們都是皇差,我們要以禮接待,此事由袁方來抓總,就煩請伯順和培亭二位分責。皇上的旨意寫得明白,不許擾動驛遞。我軍各部訓練一刻不停。各工各築一時不輟,該幹什麽幹什麽,該怎麽乾怎麽乾。內官來時,可迎可送,但不宴不請。接待要熱情周到,態度要不卑不亢。所解軍器,照單驗收。皇上犒賞的錢物,分級分等下發各部各營。如不湊手,把皇上犒賞我的一百兩搭進去。”
杜應芳對太監來山海關這件事還是很有戒心,孫承宗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件事就不必再糾纏下去了,皇上有旨執行就是了,杜應芳還是不死心,他對孫承宗道:“我看還是請樞輔大人再給皇上寫個折子,請皇上打消派太監來的念頭,如果皇上收回成命,我們不就省卻了諸多的事宜。”
孫承宗臉色暗淡,道:“折子我是要寫的,但是這次是來不及阻止太監們過來了。我最怕的是開了這個頭,以後就會成了例,太監們時不時地來一次,那就麻煩大了,我們什麽都做不成了。”
鹿善繼問:“太監們何時出發,皇上沒有說,是不是已在路上了?”
袁方道:“他們跟我一起出京城的,紅夷大炮何時到他們就何時到。”
孫承宗道:“如此說來不出十日他們就能到,大家都回去準備一下吧!”
袁方三人起身告辭,當袁方走到門口時,孫承宗又把他叫住了。
“袁方,你等一下,我有話要問問你!”
袁方倒回來向孫承宗行禮:“恩師有何話盡管問。”
孫承宗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先坐下吧!”
袁方坐下後,孫承宗問道:“你來之前可曾見過魏忠賢?”
袁方道:“見過。”
“他怎麽說?”孫承宗急切地問。
袁方道:“魏忠賢跟我說的時候只是讓我帶三個太監過來,我也沒想到一下子來了四十多個,而且還帶了輜重。”
孫承宗道:“看來魏忠賢是後來改變了主意,又加派了人手。他這意欲何為呀?”
袁方道:“這是皇上對地方上的不放心,派監軍來管理軍隊的,我看,劉朝他們來了就不會走了,會一直在山海關存在下去,當時魏忠賢是這樣跟我說的。”
孫承宗搖著頭道:“不行不行!不懂軍事的太監怎麽可以指揮軍隊?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向皇上稟明。袁方呀,你先別走,等我寫一個折子裡看一看再走。
孫承宗說完就提起筆來開始寫折子,袁方只要默默地坐在一旁等候。
孫承宗可是個有學問的人,一炷香的功夫就把折子寫出來了,並拿給袁方看。
孫承宗的奏折上寫道:
適聞欽賞概頒, 而又特遣近侍敕使臣以不擾,勅地方以無慮,仰見聖心為天下大計周切詳盡,臣無以仰讚一辭。但中使關涉兵政,自古有戒。諸邊人見皇上命使,不遣各該兵略大臣,而獨遣治兵內臣,又遣不一人而更以四十余人,遂各相擬議,一謂皇上持重邊人而不難勞親近以遠慰組練,一謂皇上或不信邊人特擇親近以體察情形。夫以邊臣治兵無狀不能仰釋皇上東顧憂勞,敢為體察之為疑,獨是主兵之臣所令行禁止以抗顏軍中,惟仰籍皇上信任威靈,而體察之說一聞,即主兵之臣心搖搖不敢自信,又何以號令文武將領而令其信。夫一二兵臣何足惜,獨惜天下輕皇上之兵臣而法且日窮。又聞諸內臣欲從北邊來,以水雨荒疲之後,又諸夷要挾之時,令各該將領欲罷籌邊而逢迎貴人,各該士馬釋甲戈而供應雜役,俱屬未便。即臣欲諸將吏昂首而當貴人,則恐其為慢天使,無以仰副聖明慰勞邊臣之盛心;臣欲請諸將吏俯首而事貴人,則恐向來所培養提掇以養其飛揚強毅之氣稍見於眉睫而一旦頓銷鑠於內外交接之文,又恐無以仰副皇上鼓舞豪傑之盛美。今天語既頒,無容再議。且臣所深念,更不在此,但念兵不可玩,使不可嘗。典或以美而成玩,例或以暫而為久。天下不明皇上過信大臣之心,而或疑皇上存不信大臣之意,是皆足以害政。臣願皇上嚴於兵事,毖飭使臣,無以此行為常令。諸臣宣布皇上德意,無遂以觀兵為威福,以全政體,以昭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