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現的這個年輕人,正斜躺在祭壇邊緣處,舉著一隻酒葫蘆往嘴裡倒酒。
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筆挺地穿在身上,左右肩頭部位各有一道刻意撕開的口子,顯露出精瘦如鐵的身軀。
短靴、發簪也都是極其普通的貨色,勉強算是低階的玄器。
一柄古樸無華的帶鞘長劍斜背在身後,劍柄因為經常持握的緣故綻放著令人迷醉的油光。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一個凡俗間最為落魄的遊俠劍客!
可是,面露驚訝的巫林卻知道,這個看起來極不起眼的劍客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索命閻羅!
不傷凡俗命,專索修者魂。
三年前,巫林到中州青蓮劍派所轄的區域歷練,在一座凡俗城鎮中遇到了他。
當時,正巧有惡霸欺凌販賣簸箕的小販,這個落魄劍客乾淨利落地出手相助,僅是驚才絕豔的一劍就將十個武林好手挑斷了手筋。
別看巫林擅長彎鉤,對於劍法也有獨到的研究。見獵心喜之下,他尾隨對方來到一處郊外的道路約戰。
一開始壓製修為到虛丹期挑戰,三招落敗,敗得乾脆利落。
將修為提高到嬰丹期境再戰,也不過讓對方多出了一招。
不甘心的他索性以騰雲境修為三戰,萬萬沒想到,眼前的落魄劍客隻遞出兩招就擊敗了他。
那時,對方只是虛丹期修煉者,身上連一件像樣的寶物都沒有。以虛丹期戰勝騰雲境,妖孽的天才也不能如此輕松,哪怕是青蓮劍派的劍癡。
臨別之時,巫林專門問過他的名字,那人隻甩下一句“鍛金門李思歸”就揚長而去。
現在,他來這裡做什麽?
瞧對方的修為,分明已到了實丹期,若是攻擊毫無進步的他,絕對沒有半點勝算。
正當他念頭亂轉時,對面橫臥的落魄劍客如一根竹竿筆直立起,滿意地咽了一口酒輕笑道:
“劍仙思歸?聽起來不錯,可惜李某還沒到劍仙的程度!巫林,是吧?好久不見!”
若不是兩人的宗門處在對立面上,聽這隨意的話語,多半會以為他們是故交好友。
巫林神情凝重,瞧了瞧身邊的眾多同門,忽地有了對話的底氣,故作冷靜地點點頭回應對方。
“李道友,不知你這番前來所謂何事?不會也是為了清剿巫毒教吧?”
一開始就亮明了立場,同時也是將站在杜猛一邊的近二十人綁在同一輛戰車上。
在李思歸左肩破洞的地方,探頭探腦地鑽出一隻金黃色的沙蠍,確定主人就在身邊便開始耀武揚威地比劃著螯鉗和尾針。
感應到獸寵的意圖,李思歸戀戀不舍地再喝了一口酒,才將酒葫蘆扔回了儲物帶,微笑回應道。
“清剿?談不上!李某只是看你手中的木偶有點意思,想要過來研究一下。不做任何手腳丟在地上,可活!”
話說到最後,尤其是“可活”兩字話語轉冷,場中的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你算什麽東西?找死!”
站在巫林身邊的一個騰雲境強者怒喝一聲,手持一根倒刺軟鞭飛身撲上。
說實話,他還真瞧不起眼前出現的這個小輩,放棄遠攻合身撲上,就是為了讓眾人瞧一瞧——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身體縱躍快捷無比,眨眼間就來到李思歸的身前,對方根本沒有半點動靜。
無知小輩,去死吧!
這名強者面露獰笑,手中的軟鞭狠狠的揮下,如此的力道足能將對方劈成兩半。
可惜,他的笑容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一道耀眼的銀光乍然出現,又瞬息消失。若不是大家都在關注這邊的動靜,根本不能發現刹那的銀光。
一直處於驚懼不安狀態的巫林,澀然一笑進而閉上了眼睛。
完了,死定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判斷,懸停半空的那道身影砰的兩聲砸落在地上。
屍身自氣海所在的小腹斷為兩截,洶湧而出的鮮血在石板地面上流淌,仍保持獰笑的面孔多了一絲不解和不信。
“還有誰想試試?巫林,你應該知道我這人很懶的,不想再問第二遍。”
李思歸的身體根本未曾動過,還是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變節者往往惜命。
巫林再沒有片刻的猶豫,抖手將木偶丟在兩人中間的地面上,同時訕笑著搭腔。
“李道友,你的劍術又有精進,恐怕騰雲境強者之中再沒有你的對手。你是怎麽做到的?”
事實證明,只要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李思歸還是很好說話的。
“沒什麽,唯手熟爾。每日勤練,拔劍萬次即可!好了,你可以走了,帶上你的狗!”
李思歸指了指站在對方一邊的巫毒教弟子,態度更加的冷淡。
面對一個騰雲境強者的猝然發難,僅用一招解決了對方。被他點到的修煉者那還敢繼續停留,隻恨爹媽少給生兩條腿,眨眼間跑了個乾乾淨淨。
留在原地的那部分巫毒教弟子,雖然知道李思歸對他們沒有惡意,但還是戰戰兢兢地望著他。
“別瞅了,杜猛是吧,木偶上的手段會解決吧?記住剛才你們的選擇!”
似乎是倦怠了,李思歸長長打了一個哈欠,伸手撥弄了兩下肩頭上歡蹦亂跳的金色沙蠍,掉頭向東方的密林走去。
落拓不羈的背影在即將熄滅的篝火映照下,逐漸變得黯淡模糊,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杜猛等人目送著對方離去,確定再也瞧不到那人的背影,才匆匆收拾起地上的木偶和雜物向另一個方向疾掠而去。
接下來的南疆混戰他們肯定不會參與,一面是曾經視為終生依托的宗門,一面是五行界的人族大義,雖然有了選擇,但終究難對昔日的同門拔刀相向。
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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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陵山。
超強者李布衣隱居的茅屋內。
在聽完荊守的詳細講述,他沉默了一陣兒,忽地長長一歎。
“原本我以為,五行界的亂局是有人想要借著圍剿巫毒教的時機來一次勢力洗牌,沒想到一環扣一環。其目的就是不想我馳援水月星。”
“一旦去了那邊而對五行界棄之不顧,恐怕霸天還有別的手段將這裡佔據。現在的我真是分身乏術呐!”
不管做出哪個選擇,都會落入霸天的算計中,千年前的布局又怎能輕易化解。
在一旁靜聽的荊守何嘗不驚歎對方布局的縝密,但他還是說出心中的一個疑惑。
“修羅界、水月星和五行界,三個世界三個超強者,霸天只是一個聖尊,怎麽能將所有的資源都考慮進去?如果真是這樣,修羅至尊又該何等的難纏?”
是啊!就算抵住了一個,另一個又該誰去對付!
李布衣懊惱地揪了揪花白的頭髮,實在難以做出決斷……
糾結了足有一炷香時間,五行界的這個超強者啪地一拍膝蓋,猛然從木凳上起身,做下了最終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