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一聽就惱了,啐了一口:“怎滴?他又不是老娘生的,也不會養老娘的老,要不是看在他腦子一貫還算清楚的份上,老娘憑啥管他?給他娶媳婦,買房子都是當爹娘的本分,關老娘我屁事?”
“老娘能給他買個落腳的院子,就不錯了!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爹養大,給他爹娶了媳婦,還幫著帶大了他們兄弟幾個,還想怎地?”
“再說了,老娘我現在有錢又怎麽了?有錢那也是給我閨女留著的!要是給多了,那老家裡還有那三個棒槌兒子,下面還有好幾個小的,能都不給?若是都給了,老娘我就是萬貫家財都不夠分!”
“老娘我腦子又沒壞掉,憑啥自己的東西,給這些不省心的東西?他們沒爹沒娘?要什麽找他們爹娘去!我隻管我的珠兒!我這全部私房,將來都是我珠兒的!能給個宅子就不錯了,要是誰敢唧唧歪歪的,一根草都別想了!”
那嬤嬤聽傻了。
這張婆子被認回顧家後,雖然顧家人都體諒她,知道她禮儀粗疏,可她倒也知道,就算是為了顧家老夫人和顧家大夫人,也不能太丟人,隻壓抑著自己,斯文路線走不了,盡量不罵街。
今兒個這嬤嬤的話,可算搗了張婆子的肺管子,她哪裡還憋得住?開口閉口就是老娘起來。
嬤嬤簡直要暈厥過去了。
一是才知道,原來這姑太太這般粗俗,二來,也是不明白,這世人都看重兒子,指望著兒子養老,撐門抵戶呢。
當然姑太太滿心眼都偏著閨女,顧家上下也都是知道的,可大多是想著,恐怕是原來姑太太在鄉下過得艱難,只能靠著閨女女婿過活,所以才偏心些,也是難免的。
如今姑太太認了親,手裡也有錢了,更別說這閨女還成了世子夫人,那是啥都不愁了。
總該管管那還在鄉下的兒子孫子吧?好歹也是王家的根不是?
沒曾想老太太這哪裡是偏心啊,這壓根心就長在閨女身上了,竟是要將這全部身家都留給閨女呢。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張婆子還滿心不忿呢,本來還想著給金壺買個宅子的,氣得倒是下定決心,還宅子?別做夢了!一塊磚都不給買了!
王永珠哭笑不得,看張婆子一聽到這個就炸毛的樣子,隻得耐心安撫。
“娘,別氣!別氣!金壺不是那樣的人!您是知道的,他一貫心裡有數,當初分家的時候,他不是還為我抱不平了麽?他是個有良心的,記得咱們的好呢!”
“再說了,他才跟著商隊回來,只怕一路也辛苦,咱們今日先見見,也看看他以後有什麽打算再說。”
好說歹說的,總算把張婆子的毛給捋順了。
一邊還給那傻住了的嬤嬤使眼色,讓她閃到一邊去。
那嬤嬤哪裡還敢說什麽,隻低頭閉嘴,躲在車角不吭聲了。
到了先前他們買的宅子,門早就開了,楊宗保正在門口望著,見了馬車上的印記,就知道是王永珠她們到了,忙笑著迎了上來。
見了張婆子口稱姐姐,王永珠也忙口裡喊著舅舅,給楊宗保見禮。
楊宗保也已經有些時日沒見過王永珠和張婆子了,聽見王永珠喊舅舅,心裡高興,臉上也沒忍住,一邊就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遞給王永珠:“來,拿著,舅舅前些日子出門一趟,看到這個玩意覺得不錯,特地給咱們永珠買回來玩的。”
王永珠定睛一看,是一個小巧的玉雕兔子,玉料子還算不錯,不能和國公府裡比,可雕刻得活靈活現,拿著小藥杵,十分可愛。
王永珠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眼睛笑成了彎月,毫不客氣的接過來:“謝謝舅舅!”
楊宗保最喜歡的就是王永珠跟自己不見外,看王永珠是真喜歡,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
張婆子在一旁還嗔怪道:“又給她買東西了,你也改改這大手大腳的毛病!自己存點娶媳婦的錢,別都亂花了!”
語氣之親近,讓跟在後頭下來的嬤嬤眼神一變。
要知道這姑太太,跟家裡大老爺和老夫人,說話都沒這麽不見外過,忍不住多看了楊宗保兩眼。
楊宗保隻笑著道:“只不過是些小玩意,永珠喜歡就好。我的將來都是永珠的,娶什麽媳婦?將來有永珠給我養老就夠了!”
張婆子笑罵道:“盡胡說!就算將來永珠給你養老,你身邊也得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吧?洗衣服做飯,衣服破了總得有人給你補,還得給你冬天做鞋,四季做衣裳,伺候你——”
楊宗保搖搖頭:“這些事情,花錢雇兩婆子不就行了?有永珠給我做衣裳鞋子就行了,不然就外頭買去,我也不要人伺候!”
張婆子一聽,這是還沒從以前走出來呢,也就不說話了。
王永珠忙道:“舅舅放心,將來我給舅舅養老!舅舅要是以後要娶舅母,別擔心!永珠給舅舅買房子,還有娶舅母的彩禮,永珠也包了!”
楊宗保一聽笑得越發開心了,“嗯,將來舅舅什麽都靠永珠了!”
說笑完,一邊往裡面走,一邊才說:“昨兒接了永珠的信,我就讓人去張大老板那邊將金壺給接回來了!這孩子這一路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吃了晚飯,回屋躺下,到現在還沒起來。”
“想來是在外頭太累,好不容易回來,這人一放松,才睡得這麽沉。我也沒讓人叫他, 讓他好好睡一覺。”
王永珠點頭,一行人放緩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到了後院。
早就有楊宗保讓人給買好了一大桌子京城有名的早點,就等著兩人來吃。
都是一家人,也不客氣,撿出幾樣來,讓谷雨和那嬤嬤到旁邊去吃了。
又給金壺留了幾樣,也就圍坐在一起,說起閑話來。
張婆子認親的時候,楊宗保恰好有事出了京城,前幾日才趕回來,回來後聽說了一耳朵,可今日才算眼見為實。
見張婆子氣色極好,穿戴也不比以前,真心的恭喜了一番。
張婆子倒有幾分不好意思:“有什麽好恭喜的?”又怕楊宗保心裡不好受,還特意道:“你放心,在我心裡,你就是我弟弟,親弟弟!跟他們一般無二的!我認親那邊,兩個哥哥還不錯,有個弟弟倒是討人嫌的很,我懶得搭理他,你才是我弟弟呢!”
楊宗保只有為張婆子高興的,哪裡會不好受?
正說著,就聽到前院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然後一道人影衝了進來,定睛一看,可不是金壺?
一年未見,這金壺瘦了,也長高了。
看到張婆子和王永珠,金壺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咚的一下,雙膝跪地,砰砰的磕了好幾個頭,抬起頭來,聲音都哽咽了:“奶——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