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富在最前面,一邊流著淚喊:“爹,回家了——”一邊抬著棺材一步一步往家裡走。
棺材抬到了門口,一時倒愣住了,這幾個兒子,按理說一般是停在前院,也就是王永富的院子,可王老柱最後又是跟著王永貴的,難道停到中間院子裡去?
林氏滿心不情願讓王老柱的棺材停在自家的院子裡,本來這公公就沒分給自家不說,自己這可是新屋子。
今年就打算給金鬥和金壺說媳婦的,這公公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卡在這個時候,守三年孝後,兒子們都多大年紀了?到時候哪裡還有好姑娘等著自家?就算現在想定親,也說不出口啊,誰家爺爺剛死,就給孫子說親的?
想到這裡林氏心裡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她本就不是個有城府的,臉上就帶了出來。
王永富不乾啊,他是長子,尤其是親爹死後,那些生前的齷齪盡數都被他自動忘記了,剩下的,都是王老柱這個親爹如何的偏心疼愛自己這個長子。
越想越後悔,越想越難過,恨不得以命去陪親爹去。
這讓親爹的棺材停在自家院子裡有啥?他正好還能跟親爹,就算是屍體,能說說話,心裡也好受點。
因此見林氏不太樂意的樣子,頓時眼睛就紅了,好歹顧忌著還有外人,加上怕驚了親爹的靈,隻低吼道:“還傻站著幹啥,還不準備去?”
林氏想說點啥,看到王永富發紅的眼睛,打了個激靈,什麽都不敢說了。
王永珠本來想說,實在不行,就把棺材停在她的那個院子裡,反正前面法事已經做了,頂多再停一天,就直接下葬了。
可看王永富那傷心的樣子,她還是默默地閉上了嘴,拿帕子揉了揉眼睛,頓時哭了,她忘記這帕子是沾了薑汁的……
王老柱的死訊發布了出去,王家族裡的人都來了,村裡也有跟王家關系好的,都上門吊唁。
王家的院子門口,掛上了白布。
林氏雖然不甘不願,可也不敢拗著,還有江氏和柳小橋幫忙,王永珠和張婆子之負責哭靈就夠了。
一家子都到齊了,還是柳小橋發現不對:“怎麽沒看到大姐?”
自從婆婆,自家男人和妹子,三哥他們去了齊城後,那王永珍和木頭是深居簡出,沒事都不開門的。
要不是他們要去老宅子去摘菜看到地裡的菜少了,都感覺不到屋裡有人。
木頭倒是懂事的,一過了年,就去鎮上說是打零工掙錢去了,也不知道交代了什麽,王永珍每天都不出門。
隻木頭回來的時候,門才會開一會子。
可這王老柱死了,滿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五家外姓的人都來了,怎麽身為親閨女,還不露面?
不過此刻家裡已經來了客人,讓人知道了不好,柳小橋便叫過金罐,讓他去老宅子去通知王永珍去。
至於木頭,好像明兒個就該回來了,也不用特意去叫了。
王永珠將柳小橋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裡,心中越發放心了。
這種事情,本該是林氏這個當大嫂的注意到,可林氏此刻只顧著生悶氣,江氏不用指望她了。
柳小橋能站出來,還安排得井井有條,想來以後王家的事情都能交給她了。
王永珠才這麽想著,就聽到外面一聲哭嚎,嚇得她渾身一哆嗦。
“爹啊——我的親爹啊,你怎就這麽走了啊?你怎麽就拋下你閨女我走了呀!你走了,你讓閨女我怎麽活啊~~爹啊,你睜開眼睛,看看你閨女吧,爹啊~閨女不孝啊,讓你就這麽走了啊——”
王永珍一邊哭嚎著,一邊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撲到棺材前,嚎啕大哭起來。
不說王永珠,張婆子的臉嗖得就沉了下來,這說的什麽話?
林氏本來就是一肚子的氣,聽這個不著調的大姑子,說的這些話,這是指啥?指公爹死得不明不白不成?
“我說大姐,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咱們爹是得了病沒得,怎麽到你嘴裡,好像是被人害了一樣?你難不成跟著去永城了?還是你親眼看到了?哭成這樣,是覺得爹死了,再沒人偷偷給你銀子錢,給你東西了吧?”林氏雙手叉腰,瞪著王永珍。
王永珍只顧著哭,她本來因為親爹去了永城,沒帶上她,心裡就不自在。
又被自己兒子木頭天天勸著,讓她就在家裡,別出門惹人煩。
王永珍想著,王老柱不在家,她也沒臉去王家新房子,也就聽了木頭的話。
木頭過了十五就去鎮上找零工去打,補貼家用,她就悶在家裡。
不管外面如何熱鬧,她都不開門,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今兒個,聽到外面鬧哄哄的,又是哭又是喊的,本來是想出來看看,可想到木頭每次出門之間的交代,王永珍好歹忍住了,乾脆躺在炕上,捂被子去了。
可沒想到,沒過多久,金罐就跑來喊她,說是親爹王老柱去了!
王永珍頓時覺得天都塌了!這怎麽可能?親爹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端端的麽?
尤其是去城裡,跟老二享福去了,她還指望著,哪一天能帶上她和木頭一起去城裡,見見世面呢。
怎麽就去了呢?
當下,頭髮也顧不得梳,鞋子都來不及扯,慌慌張張的就往王家跑。
果然, 在門口就看到了一片白,王永珍的心就沉了下來。
再聽到裡面隱約的哭聲,王永珍頓時絕望了。
一急之下,好多話就沒細想就衝口而出,然後被林氏給堵了回來。
才回過神來,怏怏然的解釋:“大弟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突然,這爹出門錢還好好的,怎麽就……”
說著看了一眼棺材,又哀哀的哭起來。
張婆子如今可不慣她這毛病,冷笑道:“你爹在家好好的,是誰非要攛掇他出遠門的?他這麽大把年紀了,走幾百裡路,能受得了嗎?到了齊城水土不服,年紀又大了,扛不住就去了!說來,我倒是要問問你,你安得什麽心?如今你爹去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
“可不是,大姐!我勸你還是收著些吧!咱爹可是沒了!”柳小橋走過來,意味深長的留下一句話。
王永珍身子一抖,也不敢再亂哭亂喊了,老老實實的跪在一旁燒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