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在你希望它能慢一些的時候,它卻流逝得飛快。風建春正聽的興起,就聽到了屋外巡查道士的叩門聲。
這是在提醒屋子裡的人,該到了熄燈就寢的時候了。
昆玄道長歎一聲收住了話匣子,看了一眼意猶未盡的風建春,起身說道:“今日就談到這裡吧。”
“昆玄道長,不知我師兄後來怎麽處理那個女間諜?”風建春忍不住問道,他想弄清楚這故事最後的結局。
“呵呵,機關算盡到頭來,卻不及人家的五條小黃魚……”昆玄苦笑著搖頭說道,見風建春還有些不太明白,隨即又歎了口氣說道:“唉……聶清明不也還活著嗎?”
說完,昆玄老道再沒停留,黯然出了門。
直到天寧老道士送走了昆玄,開始鋪床的時候,風建春才出聲問道:“天寧道長,建國前五根金條很多嗎?”
天寧老道士愣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算是很多吧,在當時足可以讓一些人出賣良知了……更何況只是賣了一個得了絕症即將死去的女兒……”
風建春一聽天寧老道士話裡有話,急忙追問道:“五條小黃魚賣了自己絕症將死的女兒?天寧道長,後來發生的事情原來您也知道?”
天寧老道士抖了抖床單在床上鋪好,邊脫著道袍邊答道:“當年的川島芳子,滿清肅親王的十四女,估計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的……”
“川島芳子?不是建國前就被槍斃了嗎?難道……”說到這裡風建春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天寧老道士冷哼一聲說道:“哼,舉頭三尺有神靈,五條小黃魚不過是讓她多受了三十年的活罪,依我看還不如早死早投胎,還能早點兒轉世贖罪。”
風建春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心裡還在琢磨著他剛才想明白的事情。
他清楚陰山派的厲害,也就明白了昆玄道長說聶清明沒死意味著什麽。
想到昆玄道長一直守著京都寸步不離,風建春突然想到了兩句詩:
漢虜方未和,邊城屢翻覆。
留我一白羽,將以分虎竹。
……
這一夜,風建春一夜無眠。
……
第二天,風建春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同行的除了多了一個奉了昆玄道長之命跟著他的天寧老道士,還多了一個面容憔悴的年輕姑娘。
“建春,你小子還真是能量不小啊,坐個火車居然還為你多掛了一節車廂,這怕是接待國外政要的專用車廂吧?老道我在道協混了幾十年,可都還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呢,這次算是沾你小子的光了。”天寧老道在風建春身旁蹲下,笑著調侃道。
在小火爐邊熬著藥的風建春,抬頭笑了笑:“這可跟我沒關系,這是張家安排的,她現在身體不好,受不得勞累。”
天寧老道士轉頭看了一眼正在望著車窗外晚霞發呆的小敏,將頭湊近風建春低聲問道:“小丫頭這病不一般啊,該不會是你小子給招惹出來的吧?”
風建春猶豫了一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唉……小丫頭這病還醫的好嗎?”天寧老道士歎了口氣,中醫本就源自陰陽五行與道相通,老道士修道一生還是能瞧出些什麽的,顯然對小敏這病情不太看好。
風建春面露苦澀,卻異常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會醫好她的。”
天寧老道畢竟活了這麽大的歲數,見風建春這副神情,便已明白風建春他自己也沒多的大把握。
又見風建春不願多說,天寧老道士也就不好再刨根問底,於是岔開話題道:“你這次去建安,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提前和老道我說說,我也可以幫你謀劃謀劃。”
“我要去完成一件三年前答應了師兄的事。”
“哦?和清風子前輩有關?如果方便的話,說來聽聽。”
風建春思索了一下,便把當初答應清風子師兄,三年後登茅山取回太微金印的事,簡要地講給了天寧老道。
畢竟這段時間無論他去到哪兒,老道士都會跟著自己,而且又不算是外人,風建春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天寧老道士聽完,氣得猛地站起,大聲罵道:“茅山那些個家夥,平日裝的人五人六兒的,還挺象那麽回事的,背地裡居然這麽厚顏無恥,修道都修到狗肚子裡了……”
風建春看著天寧老道士發火,無奈地搖了搖頭,這老道士也是修了大半輩子的道,怎麽就沒半點道家的清靜平和之氣。
“建春,這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立刻打電話告訴昆玄師叔,老道我就不信了,他正一茅山派還以為自己成了天下道門領袖?居然連太微金印都敢扣下,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風建春見老道士說著就掏出手機要打電話,趕忙起身攔住,又勸說了一陣,才將老道士安撫下來。
一直坐在窗邊發呆的小敏,剛剛也被老道士的大嗓門驚到,此刻見老道士余怒未消,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給老道士端了過來。
天寧老道士接過小敏遞上的茶水,看著有些氣喘的小敏,有些心疼地道:“小丫頭,快坐下休息,你身子不好,可千萬別再累著了。”
小敏對著天寧老道士甜甜地笑了笑:“道長我沒事,再說不是還有建春這位大神醫在嘛。”
風建春有些愧疚地說道:“我算是什麽神醫,三年了,你的病都沒見有半點起色。這不,你才兩天沒吃藥就又成了這副樣子……”
話說了一半,卻見小敏有些微微發抖,便急忙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冷?要不我先扶你去床上休息會兒?”
小敏搖了搖頭,有些任性地道:“不要,喝了你三年的藥,還沒見過你熬藥呢,我想看著你熬藥。”
“那會很無聊的。”風建春笑著說道,沒再勸小敏去休息,反而扶著她在小火爐旁邊坐下。
天寧老道士看著兩個年輕人坐在一起,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笑著搖了搖頭,獨自回了房間。
火車行駛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第二天的傍晚到達了建安。
風建春掐著點兒熬好了藥,待張家安排接車的人上了車廂,交代了一下後,便帶著二人回到別墅。
三年來,風建春每年都會回來一次建安,卻誰都沒有告訴過,也沒回過別墅。
每次都是在寒衣節的時候,去到明鏡湖畔祭祀超度一番後,便悄然離開。
如今再次回到建安,見到蘭姐準備了一大桌子菜,而大虎、毛豆、莫黎全都回來,笑著和他打著招呼,風建春突然有種又回到了從前的感覺。
待風建春回到自己當初的房間,放置行李的時候,見到房間內不僅收拾的乾淨整潔,居然還保持著他當初離開時的模樣,心下不禁有些感動。
有些感情,無論你離開多久,它都不會變味……
“哥哥,待會兒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不知什麽時候,蛟娘出現在了房間,此時正一臉哀求之色望著風建春。
風建春哪能不知道蛟娘的心思,她心裡還在惦記著小嘯天。
只是結果注定要讓蛟娘失望,風建春陪著蛟娘走遍了小區內的每個角落,以及周邊的街道,都沒有發現小嘯天的蹤跡,最後只能失望地回去。
深夜,風建春躺在床上,看著鬱鬱寡歡的蛟娘,出聲安慰道:“蛟娘,別難過,我們一定會找到小嘯天的。”
蛟娘飄到風建春身旁躺下, 側著臉望著風建春問道:“哥哥,你說小嘯天會不會已經不在了?我能感覺到它的氣息,可是今晚我們走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我卻沒有感覺到小嘯天的任何氣息……”
風建春雖然也曾認為小嘯天很可能已經死了,卻從沒敢在蛟娘面前表現出來這種念頭,就連想他都不敢想。因為他害怕自己在蛟娘面前一動念,就被對方感知到,這樣只會讓蛟娘更加的難過。
只是,他沒想到蛟娘還有感覺小嘯天氣息的能力,這也讓風建春更加的慚愧。
如果三年中每次來到建安的時候,自己再多待上幾天……
如果三年前蛟娘從水羅涇裡出來的時候,自己就先來建安尋找小嘯天……
如果自己早知道蛟娘這麽在意那條叫作小嘯天的小黑狗……
不,沒有如果,自己本應該全都知道的!
只是,是什麽原因,讓自己忽略掉了小嘯天,甚至是蛟娘的感受……
是因為自己對田菊的感情?讓自己無暇顧忌其他?
不,那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全都是因為自己的自私……
但是風建春自己心裡清楚,如果重新再來一次的話,結果很可能依然不會改變。
因為風建春非常地清楚,田菊,是他今生最大的心魔,是他渡不過的妄心劫……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風建春望著天花板,不由地想到了這句詩,只是他卻沒注意到身旁蛟娘眼中正閃爍著點點淚光。
不經意間,風建春又再一次忽略了蛟娘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