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直行駛到公園內的運河邊才停下,運河岸停著一艘供遊客觀光的畫舫。
而此時,這艘畫舫卻是這漆黑的公園中,唯一燈火通明的地方。
“風少,請!”光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當先踏上舢板為風建春引路。
當來到船艙門前,光頭停了下來,微微躬身,一手拉開艙門,一手遮住門簷,恭敬地對風建春道:“風少您請進,主人正在裡面等您,我就不陪您進去了。”
風建春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錯啊,還是個懂規矩的狗腿子。”
從見到光頭的那一刻,風建春就在心裡閃過無數個弄死這丫的念頭,此刻能忍著不動手已經很不容易了,就別指望風建春還能有什麽好話。
光頭就像沒聽見一樣,臉上依舊掛著不帶任何感情的笑容,再次說道:“風少您請進。”
當風建春走入船艙,很快便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船艙內,一個顯得有些孤單的側影,正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漆黑,輕輕地晃動著手中的紅酒杯。
精乾的短發,高挺的鼻子,斜斜的劍眉,再配上粗糙黝黑的皮膚和憂鬱的眼神,給人一種硬氣中滿是滄桑的感覺。
風建春竟是沒從中找到半點熟悉的影子,感覺很是陌生,看了許久,才漸漸把這個側影和記憶中的李波聯系在了一起。
三年多的時間,變化太大了!
風建春感歎的不只是李波外表、氣質上的變化,還有包裹在李波體外的濃密黑霧。
這麽濃密的黑霧,比之當初的陰帥陰一銘估計還要強大幾分。
“好久不見!”窗前的李波收回目光,轉過身看向了風建春,語氣溫和的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
“是啊,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的是你。”回過神來的風建春誠實地說道。
李波輕輕一笑:“是不是很意外?”
“的確很意外!”風建春微笑著點頭承認,接著說道:“我以為見到的會是你媽那個瘋婆子,或者是你那個姓陰的便宜老爹,甚至還可能是一些不是人的玩意兒,卻沒想到會是你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野種,這真的令我非常非常意外,超級非常的那種!”
李波平靜地聽完風建春的話,沒有風建春料想中的惱羞成怒,依舊保持著微笑。
“我只有一個父親,雖然他已經去世了,不過他姓李不姓陰。甚至我還曾經有過一個傻子弟弟,不過去年也被我親手送去陪我的父親了。”
“至於我的母親……”李波仰起頭思索了一下後,兩指一搓打了一個響指:“我想起來了,她已經給我父親陪葬了,對了,還是死在我那傻子弟弟手上的,沒錯,就是這樣,當時你不也在場嗎?”
沒等李波說完,風建春就已經收斂了笑容,此時正皺著眉靜靜地看著李波。
從這番的話中,風建春聽明白了很多東西。
首先,李波對當初發生在H縣元開大廈天台的戰鬥,他已經清楚地了解了,而且他肯定也明白了李宏偉當初真正的死因。
其次,他那個瘋了的弟弟李濤,雖然曹軒和他提起過李濤的失蹤,卻至今沒有下文,現在終於搞清楚了,原來是被李波弄死了。
至於風建春真正在意的葉靜宜,卻被李波裝傻充愣,敷衍著的帶過。
不論李波是真傻,還是在裝瘋賣傻,總之一個看不清虛實的敵人,才是可怕的敵人。這樣的李波更加的讓風建春意外。
“沒錯,
當時我是在場,我不僅見證了你弟弟被親生母親逼瘋,同時也見證了他刺死了你母親。只不過,我認為已經死的人,特麽的總能好好的再出現,你說這特麽的算什麽事?該死的人為什麽就不能乖乖的去死? 就例如你,逃都逃了,隱姓埋名,苟活於世多好,我都已經把你當作是一個悲劇中的一員,甚至回想起來還有些憐憫你,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待在我記憶裡,慢慢的讓我把你給忘了?
你知不知道,每次想起你乾過的事情,我就覺得惡心,如今為什麽又要跳出來給我心裡添堵呢?或者說,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你,你已經成為了某個人的魂舍?”風建春也不掩飾,有些激動地說出了心裡話。
他確實也曾憐憫過李波。
試想,一個在溫室裡養大的闊少,有一天突然發現為他遮風擋雨的父親,不僅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且最後是被自己的母親害死的。
而從小寵溺他的母親沒了往日的溫情,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邪惡的惡魔,不僅再沒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為將來準備的魂舍。
魂舍,顧名思義,一個用來安置靈魂的“屋舍”。
可惜,這魂舍的“房產證”上還沒有寫他的名字,將來很可能面對的就是被奪舍噬魂的下場。
當時的李濤,不就是接受不了,直接瘋掉了嗎?
尤其是在那晚李濤刺死葉靜宜之後,風建春看著瘋瘋癲癲的李濤,他真心替這對兄弟攤上了這樣的母親感到悲哀,也由衷地替逃亡在外的李波感到慶幸,還暗暗決定一旦找到了李波,便讓他在不知真相中去死,這也算是風建春能做到的一點點仁慈。
“哈哈哈……”李波一陣狂笑,直到他自己笑出了眼淚才停了下來。
“我的心裡話就那麽好笑嗎?”風建春鬱悶地問道。
李波搖了搖頭,將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又抽了一張餐巾紙邊擦著眼淚,邊笑著道:“當然很好笑,你不覺得你剛剛說話的樣子,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嗎?哪還有一點兒世外高人的樣子。”
說完,李波將擦完眼淚的餐巾紙托住掌心,手掌微微一動,掌心中便出現了一團黑色的火焰,瞬間將掌心中的餐巾紙化為了晶瑩的粉末。
李波拍了拍手掌,晶瑩的粉末便在空中飄散,在燈光下星星點點的,很是夢幻。
“這是三年來我用的最熟練的技能,我覺得很好用,可以讓毀屍滅跡也變成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說完李波將手掌拍在了椅子上,頓時椅子便被黑色的火焰吞噬。待火焰熄滅,原本放置椅子的地方隻留下了一堆晶瑩的粉末,李波抬手輕輕一揮,一陣風將地上的粉末卷起,洋洋灑灑地從空中落下,李波閉上眼睛,仰起頭,微笑著站立在這晶瑩的粉末中,一副很是享受的樣子。
許久之後,待粉末落盡,李波重新睜開雙眼,笑著問道:“怎麽樣沒,效果不錯吧?”
風建春頓時明白了為什麽特殊部門會將李濤定性為失蹤,原來是被李波毀屍滅跡了。
風建春不以為然地哼笑了一聲:“還行吧,應該有電影中五毛錢特效的水準。能把陰火用的這麽娘,該不會是你媽葉靜宜教的吧?”
李波不會憑空就有這樣的能力,不過想到他魂舍的身份,自然而然也就聯想到了他那位好母親。
李波微笑著點了點頭:“還真被你說中了,不過,我先前就說過了,我母親已經死了,我如今是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那個叫葉靜宜的女人,不過是同門的前輩而已,雖然是她害死了我的親生父母,但是我還是很感激她的。”
“感激?”
“沒錯,如果沒有她,也不會有現在的我。”
“你明知道葉靜宜害死了你的父母,就沒想著弄死她為你父母報仇?你這樣可是不孝啊!我覺得在這一點上,你弟弟可比你強多了,你弟弟可是當場就去報仇了。”
風建春說著風涼話,其實是在不停試探著李波,他想搞明白這家夥究竟是真的神經病,還是一個城府深沉的人。 如果能找出他內心中的弱點,那就更好了。
從李波首先談論起往事的時候,風建春就有些好奇,是什麽在支撐著李波,讓他有了如今的變化,難道說現在他身體裡住著的,已經是另外一個人的靈魂?
“好主意,不如你我合作,咱先把這事給乾成了?”李波笑著一口喝幹了杯中的紅酒,就像是談論晚飯吃什麽那麽隨意。
“真的假的啊?”風建春猛然間停了李波這話也有些懵,他此刻有些無語,明明是自己說風涼話戲弄對方,現在怎麽有種被對方戲弄的感覺。
“當然是真的,我想弄死這個女人已經好久了,做夢都想!我曾無數次幻想著用陰火將她化為粉塵,然後再挑一個月光皎潔的深夜,在我父親的墳前,讓風將這粉塵高高吹上夜空,然後靜靜地看著晶瑩的粉塵在空中隨風起伏,那情景一定很美妙……”
這番話雖然李波是笑著說的,說話時眼神迷離,很是陶醉的樣子,卻毫不掩飾他內心中的殺意。
這樣的李波讓風建春頓時心中一凜。
風建春忽然發現,這三年的時間,改變最大的不是李波的樣貌,而是他的腦子。
就在風建春思考著支撐著這貨沒瘋的力量,會不會就是這份殺意的時候,李波笑著問道:“怎麽樣?坐下聊聊未來合作的事?我可是相當的有誠意的。”
此時風建春已經沒有了和這個神經病胡扯的興趣,很是乾脆地搖了搖頭:“合作是不可能的,再說你也不配。”
“你是在懷疑我的實力嗎?不如我們先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