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那個途中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就是搞不懂他腦子裡一直在想什麽，像是總是有著一些奇怪的想法。

　　有時候會看見他在臉上兩頰點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點，那像是他用放在冰箱上面的眉筆點的。過年回去的時候，你不也見過他那副樣子嗎?眉毛也給畫了上，眼皮上面還有淡淡的眼影痕跡，眼角也有很淺的眼線，兩頰似乎也抹過什麽東西，看起來有一點陰影的痕跡，跟其余部分的膚色有著明顯差異，最奇怪的就是他穿著得羽絨服像是女性穿的款式。我當時看見他那副樣子，就覺得他更加不人不鬼了，以前老是喜歡弄一些怪異髮型，把頭髮染得花裡胡哨。現在不搞怪頭髮，也把頭髮染黑了，卻跟個女人似的，不，像尼瑪個人妖一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的主流審美都開始往中性跑了還是什麽緣故，他像是也在跟著往其中跑，娘裡娘氣，GAY裡GAY氣的，像個什麽樣子?一個男人沒有男子氣概，卻像個女人一樣學起了濃妝淡抹。對，這樣的形象或許就是現在那些小姑娘所喜愛的小鮮肉，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的審美會因為閱歷的現實而開始發生變化，但凡是現實成熟一點的人誰會看好那副模樣?表面上看起來很潮很風光，實際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兜裡錢都掏不出來幾個。

　　還有，中途的時候也看到過他買了一個本子回來，還有鉛筆和橡皮擦，我就估摸著他這又是要搞個啥玩意兒?以前在老家鎮上沒事還買來一把吉他搗鼓搗鼓，沒多久就放在一旁任其蒙塵了，你說他是不是有事兒沒事兒淨搞些空名堂。後來去看的時候，像是在畫畫，紙上像是大概打了個形，分成了不同的區域，那時已經畫好一個小區塊兒了，看那內容很眼熟，一個圓柱，像是窗格，然後下面是部分景觀，畫的好像就是窗戶對面的景象。這不，音樂不搞了，又開始搞起美術來了，真不知道他搞這個幹嘛呢?能搞出錢來嗎?淨瞎搞，覺也不睡，不好好休息，整這些有的沒的。

　　你說奇怪啊?那他的確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母親聽完父親這麽一說，像是眼前忽然一亮，有所感悟似的。

　　大概是拂曉的那個期間吧，天才亮個一半，他就感覺到很明亮似的，像是要刺激到他的視覺神經了，在用手去遮掩，轉身子，好像都無法應對那種應激，就索性跑去把照燈給關了。雖然說這個攤位臨近門口，光線同裡面的比起來的確會強會亮一些，但那時候就關了的話我確實是感覺還有點黑，還有點看不清楚，他這麽一搞，整得跟關燈做黑心生意一樣，就像是龍門客棧，賣點人肉餡兒包子似的。他像是能看清，還能看到一些細微之處似的，我不知道怎麽去說，他的感光性強，能夠夜視?但是，天亮的同時，他又像換了個人似的，沒了夜裡的死寂沉悶，變得活躍些了，像詐屍了一樣。回到家裡了呢，又愛把門關著，也不開燈，屋子裡陰沉沉的，傍晚天色開始發麻發黑的時候他才把燈開上。老是能聽見他在用手機看電影，他把聲音開得很小，但那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好像一直都在持續，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地都在看些什麽東西。而且，我有好幾次看見他就坐在那把膠椅上抖腿，以為他抽筋了，問他在抖個什麽，他又在說沒什麽。甚至有時候還會不經意間流露出難以言狀的笑容和眼神，那種情態和神色不是很明顯，但能感覺得到，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反正就很怪異，看起來隱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寒意。

　　還有很多事，

他都像視若罔聞一樣，無動於衷，不做出任何反應。不是經常有人騎車經過會碰到我們放在台邊過道邊上的菜嗎?就算換作你，我看之前你在這邊的時候偶爾也要指點吧。換作是個正常人，多多少少都會心疼自己的東西吧，就算脾氣再好，這麽多次，也至少會有個一兩次發飆吧。但他真的就跟沒有感覺似的，不吼也不叫，就自己過去收拾收拾了，當作沒發生過一樣。你看人家光頭老婆被騎電三輪的人擦到了小腿，她那大女兒就很強勢地要求那個人道歉，那人就坐在車上說了，人都還更堅硬決絕，你這算什麽道歉，下來，過來跟我媽媽說。對，我那時在那裡理菜的時候也被一個人眯著眼睛倒車給壓住了，我在那裡滔滔不絕地破口大罵，他就跟個死人一樣，就坐在那裡靜靜看，也不站起來幫著罵兩句，也不知道心疼我，這件事就跟他毫無關系一樣。我當時就覺得他很軟弱，連一個小女孩兒都比他要強上百倍，他就像個沒有感情的人一樣，世事在他的眼裡好像都很微不足道。還有一次，夜裡開始打雨點了，叫他騎車出去的時候拿個泡沫蓋子遮一下，或者穿上雨衣再去送，他愣是不聽，硬著個頭皮就開出去了。雨點越來越密集，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濕透半身了。再出去的時候，也隻拿個蓋子就跑出去了，這時的雨勢已經盛大了起來，他仍然不想穿雨衣。這次再回來就已經被淋得全身濕透了，之後再出去才肯穿上雨衣。叫他回去換一身乾衣服再來吧，他也不回去，像是來回再跑一趟嫌麻煩，也沒必要似的。他好像不大愛惜自己的身體似的，那些在他看來都風雨無阻，只有等到情況很厲害了他才會采取保護措施，他的心好像很大。幾天之後，他的一隻手開始在抽筋，這肯定是那天淋雨落下的風濕隱患，他才開始露出隱隱擔憂落下長疾的神色。　　盛夏的時候，他穿的大都還是年前甚至更久的衣服，像是一些袖子或短或長的襯衫，褲子也都是長筒的，就一條露出了點小腳跟的九分褲。叫他拿錢自己去買吧，他也懶得去，就讓我們看著買，說，你隨便買，都行。後來天氣更熱了，他就開始把那些長褲直直地剪掉一半，又或者在剪短的同時弄出一些碎碎的邊角，流蘇，你看他把褲子搞得成那樣，像個啥?這都還能看得過去，最讓我惱火的就是他把那件粉紅色的長襯衫袖口剪出一排一列的洞出來，那個穿得破破爛爛的樣子就跟一叫花子，撿垃圾的似的。他好像都不太在意，只是覺得因此可以涼快一點，他是無所謂，但別人呢，看到他穿成那個樣子，會怎麽說?這個怪孩子淨穿些破爛衣服，我們也不管。還是後來我抽空去給他買了一些，他才把那些破爛玩意兒給扔了。平時的時候呢，又總是把香煙和口香糖往嘴裡塞個不停。總之，他反正就跟一個怪物似的，就不像個正常人，正常人哪會像他那樣，總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出來。

　　對，年前過年的時候我的確見過他那副模樣，臉上的小點大概是雀斑之類的東西，他像是有一點喜歡那種面征。至於他其余的打扮我就無法理解了，就算男的愛打點，就畫個眉什麽的也就夠了。至於他又搞起了畫畫，他像是一直都是個偏向藝術性的人。關於母親描述的那部分，他好像開始畏懼起強光來，尤其是從黑暗到光明的過渡過程，那種強光像是會讓他產生一種被曝光的感覺，也許像是隱藏在人群之中的小醜，被燈光打住，整個場景就變成了人山人海的馬戲團，台下許許多多的目光都會聚集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到不安和惶恐。但同時，光明代替黑暗之後，他會因此如釋重負，就像是從深陷的沼澤裡面拉了出來。然後，敞開的空間可能會讓他有一些聯想似的，要密閉起來才會覺得之外不會有什麽未知的事物。但他同時又畏懼黑暗，也會在天黑之時開燈照明。而他在用手機看些什麽，是在這一兩天來一直都疑惑不解的謎團，他抖腿和那種奇怪神態也無從得到解釋。

　　就像母親所說的那樣，他的心似乎一直都很大，那種包容性似乎大過了常人很多。只要沒有明顯地感覺到是有意為之，在他看來都像是沒什麽大的關系。母親提到他對她被壓的事無動於衷，我能想到一種可能的解釋。像母親那樣的人，容不得自己吃一點虧，但凡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會扯著嗓子去吼，去叫，而且她的那種聲音很尖， 很細，我有時都感覺很小氣，很尖酸，但正常人都能夠有所理解，包容，她愛惜自己的東西。但曉用不同，之前就在提他對爭吵很敏感，其實到現在我也不大明白這種敏感的源頭來自哪裡，或許有他那時開始抑鬱的因素在，也有對市場尖酸之氣的因素在，單單是這些，好像也不會那樣強烈。母親的每一次發飆都會讓他感到厭惡至極，事事吼吼叫叫，他甚至可能會覺得這很幼稚，能夠有效地平息怒火嗎?這樣找到平衡未免也太低級了吧。能忍則忍，不能忍就乾，老是吼叫個不停算什麽本事，跟一猴子似的，嘰嘰歪歪，讓人厭煩。對，即便他也能罕見地觸碰到理解的層次，但他是一個量比衡量的人，這就會讓他把尖酸的部分無限放大，而直接無視掉那個層面的東西。

　　他總是一個愛嫌太多麻煩的人，有時寧願選擇去承受那些風風雨雨，也不大愛惜自己的身體，因此而留下隱患的時候才開始隱隱擔憂。然後他的那些藝術性行為，讓他看起來一直都像個不大在意世人眼光的“行為家”。再到了他總喜歡嘴裡有什麽東西存在，無論是香煙，口香糖，還是一些人愛吃的檳榔，這有時候像是一種心理學上的行為，以來來緩解躁動和不安。

　　對，就像是《Lolita》裡面的那個蘿莉一樣，老愛動個不停，嘴裡老是嚼著個口嚼子珠，去調戲老教授，像個有著一種無形魔力的巫女，渴望跳舞，去勾搭劇作家。他似乎也有一種天生的不安分，只是他小時候一直都表現得很安靜，不大明顯，但現在似乎就開始表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