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微微點了下頭。
“傳聞天神殿大巫五百年前曾駕臨人間,創文字,立道統,教化百姓,功參三皇,德超五帝,世人無不感懷。可笑你這小哥有何德何能,竟然敢自稱天神殿大巫?”
林南笑笑,不愧是掌管刑名典獄的秋官司寇,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讓人無從反駁。
“老丈不信我,無所謂。”林南用手指摳著牆上的灰土,“若我沒猜錯的話,老丈一定是在朝堂之上公然忤逆聖意,所以才被關在這裡了吧!”
“唉!”一提起這件事,小老頭就是一肚子火,“可恨奸人招權植黨,熒惑聖聽!忠臣良將,無不心寒!故此老夫自縛請罪,主動入囹圄,以正國法!”
從姬公滿口中,林南終於明白了個大概,原來此時的黎國並非是個獨立的國家,而是臣服於一個名叫虞朝的龐大帝國。
一百年前,虞朝興兵討伐當時的大陳,黎國發兵援助,成功之後,虞朝國君虞康王與十五位諸侯裂土分茅,作為頭號功臣,黎國得到了北方千裡土地的征討權。
經過近百年的征伐,黎國軍隊拓土開邊,將北方蠻夷打得圓盾草原,不敢南望,但是茁壯成長起來的十五位諸侯間卻爆發了激烈戰爭,黎國被相鄰的陳國,蔡國兩面夾擊,損失慘重,不得已準備以黎文侯的女兒韓芸汐為人質,嫁給陳國世子陳謙,換取陳國罷兵休戰。
“這個操作很騷啊!”林南笑道,以公主換和平,看來在這個世界,即便貴為公主,仍是用來交易的工具。
“若以公主一人,換取舉國安寧,又有何不可呢?”林南反問道。
姬公滿看著林南,幽幽歎了口氣,“小哥有所不知,文侯此女容貌絕世,溫婉賢淑,乃是我黎國數一數二的美人,怎文侯怎忍心將其嫁給敵國世子!”
林南低頭想了想,“若是不舍,為何不另選一人出使呢?”
“文侯有七子,卻僅有這一女,向來視作掌上明珠……”
“我是說,你們完全可以另選一個人代替她出嫁啊!”
“不可不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失信於陳國……”
看著連連搖頭的姬公滿,林南真想在他的腦殼上挖個洞,看看他的腦子裡裝著的究竟是什麽!
是木頭嗎?
“文侯先把出嫁之女收做義女,再以公主身份嫁出,這不就名正言順了嗎?”
林南一句話,點醒老頭,老頭激動得一跺腳,大聲喊著外面,“衛兵,衛兵快過來,我有話說與文侯聽!”
“老頭你不能忘恩負義啊,把我也救出去!”林南急得喊了出來。
出了牢門,姬公滿領著林南,急匆匆趕往黎國文侯的王宮,來到宮門口,他讓林南站住,由士兵們帶著他進入王宮面聖。
一炷香的時間後,姬公滿走出來,笑容滿面,向林南拱手作揖,“多謝小哥指點迷津,我黎國才得以避過此難,請受老朽一拜!”
說完,一躬到地,林南含笑受之。
“小哥現在既無官職,不如跟在老朽身邊,做個幕從如何?”姬公滿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林南擺手拒絕,“我還要回到天神殿,重整道統,再開太平盛世,就不去老丈那裡叨擾了!”
說完,他瀟灑的一甩衣袖,在眾人的目光中,向著城外走去。
“莫非此人,當真是大巫再臨人間不成?”
老頭馬上否定了自己的判斷,衝車夫一招手,“去,前往王后娘娘那裡,
將這些消息告訴她!” 天神殿內一切如舊,林南找了塊鋒利的石頭,將庭院中的雜草收拾了一遍,突然,天神殿的大門吱呀一聲又開了。
林南走過去一看,不由得一皺眉。
冤家路窄!
又是這個小丫頭片子!
她跑來幹什麽?
“感謝萬能的大巫顯靈,我家小姐終於可以不用去外地了,這是我家小姐親手做的一點蜜餌,還望大巫不要嫌棄……”
小蓮說著,從筐裡取出一個黑瓷碟,擺在供桌上,又從筐子裡掏出幾塊用蜂蜜調和的蜜餌,做完這些之後,她一斂衣襟,再次飄飄下拜。
“恭喜宿主,收獲侍女小蓮的崇拜積分:3點……”
真是莫大的諷刺!
林南無奈搖搖頭,剛才吵著嚷著把我塞進大牢裡,現在又對著我磕頭行禮貢獻崇拜積分,這個小蓮怕不是個智障吧!
事實證明,小蓮不是智障,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剛才冥冥中出手救了自家小姐的天神殿大巫師。
“你,你怎麽跑出來了!”小蓮再睜眼時,卻見一隻手正抓起一塊蜜餌,飛快塞進嘴裡,驚得跳起來,聲音都變了味道。
“我要說幾遍你才能記住,我就是大巫,大巫就是我!”林南咬著蜜餌,含糊不清的說道。
這蜜餌,蜂蜜放多了,膩得很。
“你,你肯定是獨自跑出來的……”小蓮一臉詫異的看著林南,憤憤說道。
林南懶得和她解釋,將吃了一半的蜜餌放回到碟子裡,轉身出了正殿,回到臥室,躺在炕上,雙手枕在腦後,不由得想起了與瑤一起共度的時光。
窗外探進一個小腦瓜,小蓮眨著眼睛,細細的打量著這間屋子。
一顆小石子拋進來,不偏不倚,正打在林南的腦門上,林南吃疼,坐起來,看著窗外,語氣中帶了三分慍怒,“小丫頭,你到底想怎麽樣!”
“你說你是大巫,可是我不信。”小蓮執拗的重複著這個話題,“我們家小姐也不會信。”
“告訴你家小姐,若是有事相求,就親自前來奉上貢品,總派一個傻丫頭來,沒誠意!”
林南複又躺了下去,甕聲甕氣的說道。
“你……”小蓮氣得一跺腳,氣衝衝的跑出了天神殿。
林南數著房頂的椽木,腦子裡卻想著這一天來發生的事情,姬公滿所說的這位公主到底犯了什麽病,而這個小蓮卻在一天內來了兩次,一次是祈求,一次是感謝,難道說她口中所說的小姐,就是這位公主不成?
他忽然想起,小蓮的腰間,別著一枚形式古樸的玉佩,而剛才跟隨姬公滿去黎國王宮的時候,王宮侍衛們身上也都有類似的配飾。
難道……
長陽城,黎國王宮內。
幾棟樣式古樸的殿宇矗立在王宮內,穿著各色衣服的文臣近侍們急匆匆的走進走出,而在王宮東北角的一個偏僻角落裡,一泓清泉自假山流瀉而下,綠樹掩映中,一座形式典雅的古樸小樓若隱若現。
此刻,一名容貌絕美的少女正坐在窗前,望著遠處西墜的太陽,幽幽歎了口氣。
“既然不用去和親了,公主為何還悶悶不樂呢?”小蓮走過來,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水,笑道。
“雖然此次僥幸過關,但世事如何發展,誰又能看得清呢?”芸汐公主接過杯子,幽幽歎了口氣,“若能遠避紅塵,拋卻此間煩惱,就算去天神殿做一輩子的聖女,我也心甘情願。”
“噓……”小蓮一聽慌了神,連連擺手,“公主不可以胡說,聽說如果做天神殿的聖女,便是那神殿大巫的禁臠,終身不得再行婚配,至死方休……”
“唉!”芸汐悠然長歎一聲,手托香腮,靜靜的望著夕陽,神色有些癡了。
“公主,剛才我去還願的時候,碰到一個家夥,口口聲聲說自己就是天神殿大巫,還把你做的蜜餌偷吃了好幾塊,真是討厭……”
小蓮一邊擦桌子擦碗,一邊碎碎念,芸汐粲然一笑,“人家只是逗逗你,你就當真了?”
“不過那個人長得和大巫真像啊,幾乎一模一樣!”小丫頭想起林南,一撇嘴。
“若是大巫真的降臨到了人間,該有多好……”
芸汐站起身,望著最後一抹陽光,心中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明天,我要親自去趟天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