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
長安。
凌晨。
天空是死灰色的,大地也是死灰色的,建築宏偉的長安古城城門還沒有開。
每天負責開城門的兵卒老黃和阿金,昨天殺了條野狗,湊錢買了兩斤燒刀子,兩廳大餅,吃了個酒足飯飽,早上就爬不起床了。
怠忽職守,耽誤了開城的時刻,那是要處“斬立決“的死罪。
軍法如山,老黃起床時發現時候已經晚了大半刻,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連棉襖的鈕扣都來不及扣上,就趕去開城。
“天氣這麽冷,大概不會有人這麽早進城的。“老黃在心裡安慰自己,打開了門上的大鐵鎖,剛把城門推開了一線,就嚇了一跳。
外面不但已經有人在等著進城,而且看起來最少也有七八十位。
七八十個人都穿著一身勁裝,打著倒趕千層浪的綁腿,背後都背著鬼頭刀,頭上都扎著白布中,上面還縫著一塊暗赤色的碎布。每個人的臉色都像是今天的天氣一樣,帶著種叫人心裡發毛的殺氣。
城門一開,這些人就分成了兩行,默默的走進了城,刀上的血紅刀衣迎風飄動,襯著頭上扎著的白巾,雪亮的刀鋒閃著寒光。
每把刀都已出鞘,因為刀上根本沒有鞘。
這些殺氣騰騰的大漢究竟是些什麽人?
到長安來幹什麽?
守城的老黃職責所在,本來想攔住他們盤問,可是舌頭卻像是忽然發硬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就在這時候,一條反穿著熊皮襖的大漢已出現在他眼前,用一雙滿布血絲的大眼瞪著他,人雖然已經瘦得脫了形,可是顴骨高聳,眼銳如刀,看來還是威風凜凜,就像是條剛從深山中竄出的猛獸。
他的滿頭亂發也用一條白布中緊緊扎住,上面有塊暗赤色的碎布。
唯一裝束打扮和他們不同的人,是個清俊瘦削的年輕人,手提看狹長的青方包袱,緊隨在他身後。
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身邊跟著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只要是一個男人,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總會給一個評價,那就是漂亮。
因為除了漂亮之外,根本就沒有辦法用別的字眼來形容這個女人。
老黃的腿已經發較了,無論誰都看得出這個人要殺人時絕不會皺一皺眉頭。
“你是不是想盤問盤問我們,是從哪裡來的?來幹什麽?“這個人的聲音雖然嘶啞,可是口氣中也帶著種懾入的威嚴氣概。
“你聽著,好好的聽著,我就是高強,洛湘西高強。“他厲聲道:“我們是到長安來死的。“
歷抗天的臉土本來就沒有什麽表情,現在更好像已經被凍結了,臉上每一根肌肉都被凍結了。
如果你曾經看到過凍死在冰中的死人的臉,你才能想象到他現在的臉。
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恐怕就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他的心裡在想什麽。
小龍,韓笑,錢三多都在。
韓笑剛剛講完,他這兩天的經歷,就得到了一個消息。
“湘西高強進城了。“
四個人全都站在那裡面部表情,誰都不知道彼此的心裡在想些什麽。
雖然小龍這個皇帝做的並不合格,但是他的身份畢竟是一國之君。
現在陸長天不在了,就算在他心裡再怎麽不想做這個皇帝,他也必須每天處理很多事情。
處理完事情之後,他就會溜出來和韓笑他們聚在一起。
他對江湖上的事關心的遠比朝廷的事要多得多。
“他們來了多少人?“
“連柳非煙在內,一共有八十八人。“
“柳非煙?”小龍不禁皺起了眉頭,“柳非煙怎麽會和他們在一起?”
韓笑苦笑道“自從你殺了人家的弟弟之後,這個女人就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時時刻刻的想的都是要殺你為她的弟弟報仇。”
“高強親口告訴守城的老黃,他就是湘西的高強?“錢三多說。
“他還說了什麽?“歷抗天問。
“他說他們是到長安來死的!“
歷抗天的瞳孔驟然收縮,看起來仿佛已變成了兩把錐子。
“他們不是到長安來殺人的?他們是到長安來死的?“
“是。“
“好,很好。“歷抗天的眼角忽然開始跳動:“好極了。“
來殺人的人不可怕,來死的人才可怕,這種人一個就可以比得上十個。
“你把他們的打扮再說一遍。“
“他們每個人都穿勁裝,打裹腿,扎白巾,白巾上還縫著條暗赤魚的碎市。“
“湘西本來已經變成了一盤散沙,可是高強居然又把這盤散沙結在一起了。“歷抗天的聲音裡居然也有了感情,“而且他居然集結了一批人跑到長安來鬧事。“
他不是容易動感情的人。
歷抗天凝視著外面的大街,過了很久很久,才緩緩說道:“你們覺得這個高不強?帶著人跑到長安城裡,究竟想幹什麽?”
錢三多說:“當初在湘西的時候, 高強的父親死的就不明不白,而且這件事情多多少少和小龍都有些關系,如果別有用心的人在裡面,在稍加挑唆的話,不管是誰?都會認為小龍是他的殺父仇人。”
歷抗天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他的話,忽然說道:“朱猛知道小龍在哪裡,可是他暫時絕不會來找小龍的。“
“他們既然是來死的,我們當然要成全他,當然會去找他。“
“這八十八個人都抱著必死之心而來,八十八個人只有一條心,八十八個人都有一股氣。“錢三多說:“這股氣現在已經憋足了,一觸即發。銳不可當。“
“所以我現在不能去找他們。“歷抗天說。
“不錯。“韓笑點頭
歷抗天尖錐般的瞳孔中忽然露出種殘酷而難測的笑意,問道:“你們知不道我們應該怎麽對付他們嗎?“
自從夢天機死了之後,歷抗天變得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
但是沒有人可以否認歷抗天的智慧,就算是夢天機活著的時候也必須甘拜下風。
“我要請他們吃飯。“歷抗天說:“今天晚上我要在長安居的第一樓替他們接風,請他們吃飯。“
“請他們吃飯?“小龍和韓嘯都感到十分的驚訝,
“高強也許不會答應,也許會認為這是個陷講,“歷抗天淡淡的說:“可是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讓他們去的。不但高強要去,柳非煙也要去。“歷抗天的這一番話是對前三多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