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笑傻了,木頭般地呆立在畫前,他不是妖魔,也不是魔王,怎能走入壁畫中?
“你為什麽不隨朕進來?”聲音竟然來自壁畫中。
“這……這是一面牆壁!”
“朕叫你進來,你隻管進來。”
“是。”
韓笑只有硬著頭皮,一腳向那壁畫跨出。那隻腳竟然輕而易舉地一直跨入牆壁之中。戴夭又喜、又驚,整個人向牆壁撞上。他的人也已進入了壁畫之中。先是一陣昏黑,然後又再看到光。迷漾、淒豔的光芒,也不知來自何處?
有鳳。
鳳吹起了韓笑的衣抉。
陰森森的冷風,吹在身上並沒有寒冷的感覺。
有霧。
淒迷的白霧,飄浮在韓笑的周圍,卻沒有阻礙他的祝線。
韓笑又走了一步。
這一步一定,他的眼旁突然瞥見了熾烈的光芒。
火光!
飛揚的火焰,排山倒海般正從他的右方湧來。
他倉皇左顧。
左邊沒有火焰,只有冰。
寒冰!
狂流奔沙一樣的寒冰,映著火光,索索滾功。
火已燒到,冰已滾來,烈火寒冰之間卻有相隔半丈的一段空隙。
戴夭就置身在這空隙之中,他下意識地垂頭望去。
在他的腳下,竟然沒有土地。
韓笑這一涼實在非同小可,幾乎墜下。
這墜下將會有什麽結果,他不敢想像。死命地將自己的雙腿撐直。
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墜下去。
鳳與霧之中,烈火與寒冰之間,竟似有一條無形的路,他就走在這一條無形的路之上。
韓笑倒抽了一口氣,抬頭向上望一眼。
上面沒有蒼穹,只有寒冰在滾動,烈火在飛舞,風在呼嘯,霧衣飄浮。
天在何方?
地在何處?
沒有頭上的青天,沒有腳下的大地。只有風和霧、寒冰和烈火。
這裡莫非就是諸魔的世界?莫非就是魔王十萬歲壽誕之時,九夭十地的神魔滴血化鸚鵡,共賀魔王的壽誕,共聚在一起的地方?奇濃嘉嘉普。
這裡真的是“奇濃嘉嘉普”嗎?
韓笑驚歎在心中,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興奮,又充滿了恐怖。
這魔域是他第一次聽說的,他本來絕不相信真的有“奇濃嘉嘉普”這個地方;現在他已置身其中。他不相信都不成,他好奇地望著四方。突然“噗”一響,一團烈火在他的面前落下,火焰如蓮花般張開,一個人在蓮花般的火焰之中站了起來。不是人,也不是獸。
韓笑無法認得出這火焰中的“人”是什麽東西。
它通體透明,卻又並非無形。
一根根的骨骼清晰可見,左邊的胸膛之上浮著一顆拳大的紅心。
人心。
心紅得像是要滴血。卻沒有血滴下,它渾身上上下下一滴血都沒有。
它的身體之內也只有一顆人心。
韓笑正想看他的容貌時,蓮花般的火焰已然合起,它又化成一團火焰飛投向右邊山海似的烈焰。他的目光追隨著那一團火焰,落在烈焰中,他突然發覺那已不單止是烈焰,烈焰中還有“人”,無數的“人”。這一刹那間,在他的四周竟全都塞滿了“人”。有些隨風飄飛,有些霧中隱現,滾動的寒冰之內更是不計其數。這些“人”也不知來自何方?倒像是一直都存在,此刻才現身出來。
韓笑對於這些“人”並不陌生,“竹屋”內那張壁畫之上,就有它們的畫像。
它們並不是“人”,它們是妖魔。
丸天十地的妖魔,各式各樣的妖魔。
它們有的半人半獸,有的非人非獸,有的形狀是人,卻不是人,有的形狀是獸,卻偏偏有一顆人心。風中、霧裡、烈火間、寒冰處,沒有,一個地方不看見這些妖魔。
丸天十地的群魔這一次到底來了多少?
它們這一次聚會在“奇濃嘉嘉普”到底又為了什麽?
這一天莫非是魔王的壽誕,這一次它們又替魔王準備了什麽禮物?
魔王呢?
韓笑才想到魔王,那些妖魔就從冰火風霧之中消失了。
十萬妖魔一刹那完全消失,半個部不剩。
諸魔一消失,韓笑又看到了魔王。
魔王正站在前面,正向他招手。
韓笑急步追上去,但始終無法追及,無論他走得怎麽快,魔上始終在他的前面。
他看不見魔王的腳步移動。
魔王簡直不必移動腳步就能夠移動,風霧中冉冉飄飛。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周圍還是風和霧、烈焰與寒冰。
韓笑的耐性雖然很好,也不免有些焦急,他正想問還要走多遠?走到什麽地方?前面的魔王突然又消失了。他正欲將魔王叫回時,左右的烈焰寒冰陡然壁立。
烈焰結成了火牆,寒冰凝成了冰壁。
冰壁火牆中,群魔又現,肅立在兩旁。
一座華麗至極的宮殿幾乎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座宮殿簡直就像是天外飛來,卻又上不接夭,下不及地,仿佛飄浮在風霧之中。
韓笑當場又瞠目結舌,在他驚訝不已時,就聽到了一連串的鈴聲。
鈴聲由遠而來,十三隻怪鳥擁著一團火焰鈴聲翩翩舞來。
美麗的怪鳥,有孔雀的翎,有編幅的翅,有燕子的剪尾,有蜜蜂的毒針,半邊的翅是兀鷹,半邊的翅是蝙蝠,半邊的羽毛是孔雀,半邊的羽毛是鳳凰。編幅的傘翼漆黑,燕子的剪尾烏亮,孔雀的翎毛輝煌,鳳凰的羽毛瑰麗。
每一一種顏色都是配合得這樣鮮明,不尋常的美,不尋常的怪。
每一隻鳥的脖子都掛著一個鈴,鈴聲怪異而奇特,仿佛要攝人的魂魄。
韓笑的魂魄並未被鈴聲攝掉,但他的樣子看來,卻已像是失魂落魄。
他本來絕不相信有這種怪鳥,因為人間從來就沒有這種怪鳥,他從來就沒有看見過。可是他現在卻又非相信不可。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但他卻又偏偏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向都沒有毛病。
這種怪鳥也根本不是來自人間。
這裡也根本就不是人間。
這種怪鳥本屬魔域所有,魔血所化。
十萬神魔,十萬滴魔血,化成了一隻血鸚鵡,事實上隻用了九萬八千六百六十四滴,剩下的一千三百滴化成了十三隻魔鳥。十三隻血鸚鵡的奴才。
血奴!
還有三十六滴,凝成了三十六枚針。
搜魂針!
十三隻血奴翩翩飛舞到韓笑面前,突然聚合在一起,只是一刹那,“叮哨”的一陣鈴聲又響,十三隻血奴又四散,回環飛舞。它們擁來的那一團烈火即從當中升高,旗火煙花般炸放。
煙花旗火七色,就仿佛鮮血。
平空就像是炸開了一蓬血雨。
血雨飛灑,也有些灑在韓笑的身上,可是一灑下去卻又無影無蹤,更沒有染汙他的衣衫,他也根本沒有閃避。他仿佛已呆了。
烈火炸放的刹那,在那一團烈火當中就出現了一隻鸚鵡, 血紅色的鸚鵡。
血鸚鵡。
血紅色的羽毛,血紅色的嘴爪,眼睛竟也是血紅的顏色。
九萬八千六百六十四滴魔血,滴成了這一隻血鸚鵡。
烈火中乍現,血鸚鵡亦是一團烈火似的。它開始飛翔。
血紅色的羽翼迫開了火焰,劃碎了寒冰,擊散了鳳,衝破了霧。
十三隻血奴拱衛在它的左右,就像是最忠實的奴才,在侍候他們的主人。
攝魄的鈴聲,驚心的美麗。
整個“奇濃嘉嘉普”呈現出瑰麗無比的色彩。
望著血鸚鵡,韓笑不由得從心中發出一聲驚歎。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奇怪的笑聲。是人的笑聲。
笑聲在他的前面響起,在他的面前卻連一個人都沒有他的面前只有十三隻血奴,一隻血鸚鵡。笑聲正是血鸚鵡發出的。
血鸚鵡在笑,就像人一樣地在笑。
笑聲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邪惡妖異。
韓笑不覺全身冰冷,一股尖針般的寒意從他的背後升起,刺入了他的脊骨,刺人了骨髓,刺入了他的心。一股莫名的恐怖,從他的心深處,夢質般地竄了出來。
他的身子雖然起了顫抖,卻仍站得很穩。
血鸚鵡每隔七年就降臨人間一次,每次都帶來三個願望。
只要你是第一個看見它的人,你就能夠得到那三個願望。
無論什麽樣的願望都能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