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默然半晌，忽又問道:“這秘密難道連唐玉和唐霖都不知道麽?”

　　唐琪道:“他們也不知道。”

　　九兒歎了口氣，道:“這就難怪他們會……”

　　她忽然住口不語，因為她覺得唐玉既已死了，又何必再將他的羞恥說出來呢?小龍望了她一眼，意示讚許。

　　她畢竟是個心地很善良的人，只不過也像世上大多數女孩子一樣，有時在不該說話的時候，偏偏搶著要說話而已。

　　唐琪道:“除了我和我那位表叔外，世上絕沒有別人知道這秘密，因為那時我的弟妹年紀還小，所以先父就叫我連他們一起瞞住。”

　　小龍暗暗歎息，他知道連唐霖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否則就不會聯合外人，想要對唐家動手了。

　　那“唐天藏”做了十幾年的傀儡，心裡多少有些不甘，所以才想勾結吳雲凱，來增高自己的地位。

　　但他卻並沒有出賣唐家，所以他臨死的時候，也不肯將這秘密告訴吳雲凱。

　　小龍長長歎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那位表叔總是對得起唐家的。”

　　唐琪黯然道:“為了家族的榮譽，自己只有犧牲，這本是世上大多數武林世家子弟的痛苦，也就是這些武林世家能夠生存的根本精神。”

　　九兒歎道:“我本來倒也很羨慕那些世家子弟，可是現在……”

　　她神情也很淒涼，因為她也有她自己的痛苦，做西門無恨的女兒，畢竟也並不是件好受的事。

　　過了半晌，她忽又問道:“這秘密也許別人都不知道，但二姑娘卻一定知道的，是嗎?”

　　唐琪歎道:“她也是直到前天晚上才知道。”

　　九兒道:“哦?”

　　唐琪道:“前天晚上，她的確因為一件事要來找那唐……唐天藏，走到門外時，她也的確停住了腳步，因為那時我正在屋裡說話。”

　　九兒道:“她瞧見你殺死了那唐天藏，自然大吃一驚，你發現她在門外，就只有出來將這秘密告訴她，是嗎?”

　　唐琪苦笑道:“正是如此。”

　　九兒道:“我隻奇怪，你們為什麽不肯將這件事的真相說出來呢?”

　　唐琪道:“只因那時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其中還有那麽多曲折，更不知道連那唐天藏也是別人假扮的。”

　　九兒冷笑道:“你們不願讓外人知道你們唐家的人為了爭權而內哄，為了保全唐家無瑕的名聲，就只有犧牲小龍了，是嗎?”

　　唐琪只有長歎，因為她實在無法回答這句話。

　　九兒瞪著唐琳兒，緩緩道:“二姑娘，我還要請教你一件事。”

　　唐琳兒垂著頭，似乎永遠再也不肯抬起。

　　九兒道:“你若要找個替死鬼，隨便找誰都可以，為什麽一定要找小龍呢?你和他又有什麽過不去?”

　　唐琳頭垂得更低，目中又已流下淚來。

　　唐琪忽又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你們若一定要她說，不如還是讓我替她說出來吧。”

　　九兒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莫非這也是大姑娘你的意思嗎?”

　　唐琪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若是我的意思就不會這麽樣做了，只因龍公子雖然是位少見的美男子，但我還並未看在眼裡。”

　　她似乎也被九兒激怒，說話也尖刻起來。

　　九兒反而笑道:“那很好，我就希望他在別的女人眼裡是個醜八怪，天下的女人，若都和唐大姑娘一樣，我就安心了。”

　　唐琪望著她，目中的怒意又漸漸消失，因為她已發覺九兒只不過還是個孩子，只不過拚命想裝大人而已。

　　她笑了笑，又歎息著道:“可是我這妹妹卻對龍公子……”

　　唐琳兒忽然抬起頭，嗄聲道:“大姐，你……你怎麽能……”

　　唐琪柔聲道:“為什麽不能?一個少女對一個少男鍾情，絕不是件丟人的事，我們為什麽不能說出來。”

　　唐琳兒身子顫抖著，面靨已紅如朝霞。

　　九兒瞪著眼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害小龍，只為了喜歡小龍，那麽她這種喜歡的法子可真叫人有點吃不消。”

　　唐琪道:“她對小龍一往情深，知道龍公子已和姑娘你成了親，她心裡的悲痛，自然可想而知，再加上家門出了如此不幸的事，她怎麽受得了。”

　　她凝注著九兒，緩緩道:“姑娘你想必知道，愛和恨之間的距離是多麽微妙，若換了姑娘你處在她這樣的情況中，只怕也會這麽樣做吧。”

　　九兒默然半晌，瞟了正在發愣的小龍一眼，幽幽道:“我只怕做得比她更毒辣。”

　　唐琪道:“何況，她也只能說龍公子，否則別人就不會如此輕易相信她的話了。”

　　九兒道:“為什麽?”

　　唐琪歎道:“只因她已經為龍公子受過很大的罪了，若不是因為那件事後來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她只怕早已被家法處置……”

　　聽到這裡，小龍再也忍不住了，動容道:“她將銀花娘帶入唐門製造暗器的密室，難道就是為了我?”

　　唐琪黯然一笑，道:“龍公子既然也知道這件事，就更應該原諒她才是。”

　　小龍望著已泣不成聲的唐琳兒，也不知該說什麽。

　　九兒卻走了過去，柔聲道:“二姑娘我本來很恨你的，可是現在，我只有對你同情……”

　　唐琳兒忽然跳起來，嘶聲道:“我不要你同情，不要你可憐，我恨你，我恨你……”

　　她掙扎著想衝出去，但閉穴未解，又仆地跌倒。

　　九兒咬著嘴唇，淒然一笑，道:“你用不著恨我，我說我是他的妻子，也只不過是自己在騙自己罷了，已經身中劇毒，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活了，他是為了哄我開心才會娶我的。”

　　說著說著，她也流下淚來。

　　唐琪望著她們，目中也已淚光盈盈，喃喃道:“冤孽，冤孽……”

　　她忽然抬頭瞪著小龍，冷冷道:“看來龍公子害的人還真是不少。”

　　小龍眼睛發直，喃喃道:“我害的人不少，我害的人不少……”

　　他對這句話翻來覆去也不知說了多少次，只因除此之外，他實在已無話可說，何況他無論怎麽說，唐琪也絕不會同情他的。

　　唐琪扶起了唐琳兒，道:“現在，我的話已說完，龍公子你已可請便了。”

　　她似乎連看都已不願再看小龍一眼，連九兒都想不到她的態度怎會忽然變得如此冷淡。

　　卻不知這種三十多歲的老處女，對無情無義的男人最是深痛惡絕，就好像自己也上過男人一百多次當似的。

　　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小龍並沒有錯，只不過她拒絕承認這事實而已，只因她恨的並不是小龍，而是男人。

　　九兒見到她已扶著唐琳兒走回去，忍不住道:“唐姑娘，你已準備將這秘密宣布出去了麽?”

　　唐琪道:“不準備。”

　　九兒道:“那麽……那麽你將這秘密告訴我們又有什麽用?”

　　唐琪道:“為什麽沒有用?”

　　九兒著急道:“別人若不知道這其中真相，豈非還是要認為小龍是殺死唐老莊主的凶手?”

　　唐琪冷冷道:“他對你既然無情無義，你何苦還要如此關心他。”

　　她嘴裡說著話，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九兒怔了征，想去追，小龍卻拉住了她，道:“算了，讓她走吧。”

　　九兒大聲道:“算了?這種事怎麽能算了呢?你難道喜歡一輩子被人當作殺人的凶手?”

　　小龍默然半晌，苦笑道:“我身上背負的冤名反正夠多了，再加這一件也沒什麽關系。”

　　九兒跺腳道:“有時我真不懂你這人是怎麽搞的?別人害了你，你一點也不生氣，別人替你急得發瘋，你自己卻一點也不著急。”

　　小龍笑了笑，道:“你既然認為我對你無情無義，又何必如此關心我?”

　　九兒聽了小龍的話，又怔了怔，忽然掩面痛哭起來，又跺著腳道:“你難道認為我那話不該說的?”

　　小龍什麽話也不說了。

　　哭了半晌，九兒似也覺得哭夠了，喃喃道:“也許是我錯了，我又多嘴，又好哭，又時常說錯話惹你生氣，你為什麽還不拋下我一個人走呢?”

　　小龍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只是輕輕拉住了她的手，九兒也就乖乖地跟著他走了出去。

　　不說話豈非正是對付女人最好的法子。

　　小龍一直悶著頭，趕路久而導致沉不住氣了，問道:“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小龍說道:“我在想江楓。”

　　九兒又嘟起了嘴，“二姑娘對你一往情深，你不去想她，你卻去想那個陰陽怪氣的江楓。”

　　小龍道:“你不覺得那個江楓很奇怪嗎?”

　　九兒歪著頭，似乎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說來這個人也的確是很奇怪，我一直以為他和九大門派的清虛道長，吳雲凱他們是一夥的，誰知道今天他卻偏偏要出手幫我們，真不知道這家夥腦子裡想的是什麽。”

　　小龍道:“這個人一身邪氣形式往往出人意表，而且武功又深不可測，如果他成為我們的敵人，恐怕會成為最令我們頭疼的敵人。”

　　九兒說:“那時候夢天機處處和你作對，你就不覺得頭疼了?”

　　小龍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用天乩雖然是許多陰謀的製造者，但是他在做事的時候還存在著很多的顧慮，所以很多事情根本就放不開手腳去做，但是這個江楓不一樣，他做事沒有任何顧慮，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預料的到他接下來會做什麽事情，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