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彬猜測的沒錯,法醫鑒定的結果正是一氧化碳中毒慢性缺氧致死。
因為屍體燒焦了,具體的死亡時間還無法判斷。
韓彬將自己之前的推測告訴了李存榮。
李存榮也是老刑偵了,他也覺得死者生前可能遭受過捆綁,大部分人睡覺都不可能直挺挺的躺著,不過他心裡也存了疑惑。
“韓老弟,就算死者生前遭受過捆綁,按理說依舊可以挪動,他為何不挪到門口或窗邊求救,就這麽直挺挺的躺著等死。”
韓彬分析,“如果我沒猜錯,他生前應該遭受過電擊,他不是躺著等死,而是被電暈了。”
“屍體已經被燒焦了,連法醫都看不出來電擊傷,你怎麽知道的?”
“我們之前偵辦的凶殺案,受害人就遭到了電擊,而後被凶手用皮帶勒死。”韓彬解釋道。
“這麽說很可能是一起連環凶殺案?”
韓彬正色道,“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兩起案件有直接關系,但以我個人的推測很可能是連環凶殺案。”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小區門口還站著很多圍觀的人。
韓彬和李存榮商量了一下,李存榮留在現場走訪一下周圍的群眾和鄰居。
韓彬則是去醫院探望薑坤山夫婦。
在車上,韓彬給馬景波匯報了一下情況,並且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馬景波。
至於是否成立聯合專案組那就是馬景波的事了。
王婷也給韓彬發來了兩條微信,微信的內容很簡單,“一條是晚上十點左右發的,‘到高城市了嗎?要注意安全。’”
“第二條是‘我困了,先睡了,看到微信給我報個平安。’”
韓彬感到心中一暖,給王婷回復了一條語音,“已經勘察完現場,正在看望傷者的路上,晚安。”
包星一邊開車,一邊問道,“組長,你說這案子跟李苑的死有沒有關系?”
韓彬不答反問,“我說沒關系,只是巧合,你信嗎?”
“嘿嘿。”包星嘿嘿一笑,“您要說沒關系,那我肯定信呀。”
韓彬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關聯肯定是有的,但具體是什麽關聯,是否是同一個凶手所為還不好說。”
“假設是同一個凶手所為,凶手殺人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陳少岩報仇。”
“那麽蔡菁的嫌疑就進一步上升,當務之急是找到蔡菁的下落。”
“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果真的是連環殺手所為,會不會還有第三個受害人?”
車裡沉默了片刻,李琴接著說道,“當初的落水救人案一共涉及到四個人,陳少岩可謂是含冤而死,接著是李苑被殺,這次爆詐案的死者很可能是薑華文,那麽只剩下最後一個相關人員還活著——洪欣。”
“一開始,我還猜測洪欣會不會就是凶手,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洪欣並沒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我覺得咱們可以再進一步的調查,洪欣有沒有不在場證明,徹底的排除洪欣的作案嫌疑。”
李琴話鋒一轉,面色凝重道,“如果洪欣不是殺人凶手,那麽她很可能就是被選定的第三個受害人。”
包星有不同的看法,說道,“洪欣跟李苑和薑華文不同,陳少岩不是為了救她而死,殺她的可能性應該不大吧。
李琴搖了搖頭,“凶手連殺兩人,已經殺紅了眼,再多殺一個也是殺,不可能像你這般理性。”
韓彬彈了彈煙灰,這兩人說的都有道理,不過韓彬沒有急於下定論,首先,還要法醫那邊先確定死者是不是薑華文。
如果死者不是薑華文,那麽之前的推理都是不成立的。
案件也會變的更加複雜。
……
高城市人民醫院。
燒傷病房。
與想象中的喧鬧、哀嚎不同,燒傷病房的走廊裡比較安靜,只是隱隱能聽到一陣低聲。
走廊裡有兩個民警守著,韓彬出示警官證後,詢問了一下情況。
薑坤山的傷勢剛處理完,已經打過了麻藥,暫時抑製住了疼痛。
趙春蓮還在搶救室裡急救。
韓彬走進了病房,一股濃鬱的藥味飄在空氣裡,一個男子躺在床上,身上裹著一層層的白紗布,正是華文超市的老板薑坤山,閉著眼睛嘴裡發出痛苦的.
聲音雖然不大,但拉的很長,讓人聽了一陣頭皮發麻。
就在此時,主治醫生走了過來,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醫生。
女醫生瞅了韓彬等人一眼,“你們有什麽事嗎?怎麽一下子來這麽多人,趕緊出去,最多只能進兩個人。”
韓彬示意其他人出去,隻留下了包星,而後出示了警官證,“您好,我是市刑偵隊的韓彬,想找薑坤山了解一些情況。”
“呃。”聽到聲音後,薑坤山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韓彬身上,“韓警官,你是韓警官,我兒子呢?我兒子怎樣了?”
韓彬沒理他,對著一旁的女醫生問道,“請問薑坤山目前的身體狀況是否能做筆錄?”
還不待女醫生回答,薑坤山主動開口說道,“可以,我可以做筆錄,韓警官,我願意配合警方調查。
女醫生同樣沒理會薑坤山,“我是薑坤山的主治醫生劉亞萍,他的傷勢雖然不算嚴重,但還在恢復的關鍵時期,我不建議他現在做筆錄,最好是……”
薑坤山直接打斷了對方,“我沒事,我要做筆錄,韓警官,你不要聽醫生的,我真的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劉亞萍的臉色有些難看,瞥了薑坤山一眼,對著一旁的韓彬說道,“如果病人非要做筆錄,我建議時間不要超過半個小時。”
“謝謝。”韓彬客氣道。
劉亞萍點點頭,雙手揣著大衣兜離開了病房。
薑坤山迫不及待的問道,“韓警官,你們找到我兒子了嗎?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你兒子的情況,我們現在也不確定。”韓彬這句話並沒有撒謊,只要DNA鑒定結果還沒出來,誰都不敢保證,死在家裡的是不是薑華文。
“什麽叫不確定!”薑坤山喊道。
“薑坤山,你要是情緒不穩定,我們可以晚點再過來,免得影響了你的身體。”韓彬道。
“我沒有情緒不穩定,我只是想知道我兒子在哪?”
包星反問,“薑坤山,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今天去過超市找過你兒子,但是沒有找到。我們現在過來就是想從你口中,了解更多關於你兒子的情況,這樣警方才能判斷你兒子在哪?”
薑坤山趕忙說道,“對不起,是我撒謊了,你們今天來的時候,我知道兒子在哪,他當時就在家裡。”
“為什麽欺騙警方?”
薑坤山歎了一口氣,他現在也沒什麽顧忌了,說道,“我不想惹麻煩。”
“什麽麻煩?”
“就像你們說的,十二年前我兒子掉到了河裡,被陳少岩給救了起來,但陳少岩那個短命鬼自己沒上來。我們一直怕陳家來找麻煩,所以一聽你們提起這件事,我們打心眼裡就抵觸。”
“以前陳家來找過你們?”
薑坤山露出憤怒的神色,“怎麽沒找過,先是陳少岩的父母來找麻煩,後來陳少岩父母不來了,就換成了陳少歡那個壞娘們,非說是我兒子害死了她堂弟,經常來堵我們家超市門,讓我們賠錢,不賠錢,就不讓我們做生意。”
韓彬在本子上記了一下,“陳少歡是陳柏峰的女兒?”
“對,那老家夥出院之後也鬧過一次,非說他弟弟陳柏石也是我們家害死的,你說我冤不冤,擺明了是要訛詐我們家。”薑坤山喊得聲音大了,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你兒子做什麽工作的?”
“他之前是乾銷售的,上個月他們公司倒閉了。現在啥都不好乾,就在家裡歇著,也不願意來超市裡幫忙。”說到這,薑坤山反問道,“韓警官,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兒子的下落?”
“你兒子的下落,我們的確無法確定,不過,在你們家的臥室裡發現了一具屍體,現在還無法確定屍體的身份。”韓彬道。
薑坤山急了,“怎麽就無法確定了,你們警察連個人都弄不清,照片呢,我能認出我兒子,讓我瞅瞅。”
韓彬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讓對方看照片,薑坤山現在受傷了,萬一再被刺激到身體出了問題,韓彬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當時的情況你應該清楚,煤氣爆詐之後,屋子裡燃起了大火,所有的東西都燒的面目全非。”
聽到韓彬的話,薑坤山如何會不明白,大聲呼喊道,“兒子,我可憐的兒子,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死的這麽慘!”
韓彬沒有阻止對方,等對方哭了一會才勸道,“那具屍體是不是薑華文,誰也無法確定,還需要等鑒定結果出來才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養身體,好好配合警方調查,過度的傷心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嗚嗚……你倒是說的輕巧,我兒子死了,我能不傷心嘛。”
薑坤山的哭聲傳到了外面。
“咯吱……”一聲門響,剛才的女醫生劉亞萍走了進來。
“怎麽回事,病人的傷勢還沒有恢復,情緒不能太激動。”
韓彬露出一抹歉然之色,“劉醫生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那我們今天就先走了,等薑坤山的情況好轉了再來。”
“別走,求你們別走。”看到這一幕,薑坤山想到了在超市時的情景,如果當時他態度好一些,積極配合警的工作,或許今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韓警官,我還有情況要跟你們說,我知道是誰要殺我兒子,我知道!”薑坤山喊道。
“什麽人?”
“陳少歡,肯定是陳少歡那個女人,她知道我們家超市在哪,也知道我們家住在哪,肯定是她要報復我們家。”薑坤山語氣篤定道。
韓彬追問道,“陳少歡為什麽要報復你們家,難道就為了陳少岩的事?”
薑坤山歎道,“一開始的確是因為陳少岩的事,後來她鬧得次數多了,我們兩家人也有了仇怨,有一次她又來超市搗亂,我老婆就跟她打了起來,她被我老婆狠狠的揍了一頓。”
“陳少歡也不是省油的燈,回家之後叫上她老公,還有老公家的親戚一起來我們家鬧事,還把我們夫妻倆打傷了,鬧到了派出所裡。”
“陳少歡是個小學老師,正經的好工作,她因為打架的事被拘留了,受到了學校的處分,聽說去年年底被學校辭退了,肯定是她懷恨在心報復我們家!”
“你兒子跟李苑有沒有聯系?”
“李苑?她是誰?”
“就是當年跟你兒子一起掉到河裡的學生。”
“應該沒有吧,反正我是沒有聽說,怎麽了?”
“前幾天李苑也被殺害了,我們懷疑很可能跟當年的落水案有關,才想找你兒子了解一些情況,同時也是想提醒他注意安全。”韓彬道。
薑坤山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問道,“也就是說,你們不是來找我們家麻煩的,而是來保護我兒子的。”
“我們當時也只是推測,畢竟李苑家已經離開了高城市很多年。”
薑坤山閉上了眼睛,嘴裡輕聲喃呢道,“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兒子,我該死,我真該死!”
“你也不用太自責,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們警方會盡全力調查,找到傷害你們家的嫌疑人,為你們討回公道。”韓彬勸道。
薑坤山搖著頭,自言自語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看到對方情緒有些不穩定,韓彬等待了幾分鍾,才繼續問道,“薑坤山,你認識蔡菁嗎?”
薑坤山皺了皺眉,“誰?”
“陳少岩的母親蔡菁。”
“陳少岩的母親……”薑坤山嘀咕了一句,陷入了回憶中,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想起來了,她來過我們家幾次,最後一次是和陳少歡一起來的,說他丈夫住院了,病情十分的嚴重,讓我們幫忙掏醫藥費。”
“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一般,哪有能力幫助外人,我和我老婆就把她們趕走了,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況,那是個秋天,她穿著一件棗紅色的大衣,臨走時還瞅了我一眼,到現在我都忘不了那副神情……絕望,還有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