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龍泉連看都沒看裴思莊一眼,就無比堅定地答道。
“很好,非常好。”老板從袖子中取出一張白紙,在賭桌上一放,上面即刻顯現出一張寫好的契約書。
“裴先生,請簽名吧。”殺通街微笑著看向裴思莊,說道。
早有賭坊的夥計拿來了筆墨放在賭桌上,殺通街做了個請的手勢。
裴思莊走上前來,仔細看過了契約書上的條款,確認無誤後,拿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傅青雲看著裴思莊的簽名,不禁暗道:這個人的書法倒是跟他本人一樣,奔放灑脫。
“嗯,裴先生的字寫的還真不錯,如果以後苦無生計,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你來給我做帳房先生。”殺通街笑著說道。
“多謝老板誇獎,只不過裴某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將來也不會做這樣的打算。”裴思莊微笑著說道。
“哼,真是一隻煮熟的鴨子,我看你能笑到幾時。”殺通街不滿地說道。
“自然是笑到累了為止。”裴思莊答道。
“好,好,好。我馬上就讓你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多麽的短暫。”殺通街自信地說道。
“殺老板,似乎覺得自己的勝利已經十拿九穩了?”裴思莊問道。
“哈哈哈,你不用擾亂我,現在契約都簽了,你的府邸馬上就要易主了。”殺通街不慌不忙地拿起毛筆在契約書上簽過名字,得意洋洋地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在來一個局外局如何?”裴思莊微笑道。
“莫非你要賭這位小兄弟輸?”殺通街譏諷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再加個注而已。”裴思莊悠悠地說道。
傅青雲看著一臉輕松的裴思莊,心中暗暗叫苦道:這小子怕真的是個瘋子吧,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場賭局殺通街佔盡了優勢,龍泉能夠獲勝的可能性十分渺茫。我不跟他賭,他就偏偏要再找人來賭,早知道這樣剛才不如隨便答應跟他賭一把,這樣即使他輸了,我到時隻說開玩笑不必當真,還可以讓他少損失一些,現在可好,面對這個賭坊老板,他這次恐怕真的要輸得只剩下兜襠褲了。
“你想加什麽注?莫非你在別的地方還有房產?我可要提前聲明,洛陽城之外的產業我一概不收。”殺通街自信滿滿地說道。
“裴某又不會分身之術,要那麽多房產幹什麽?我只是突發奇想,我們不如賭點特別的。”裴思莊兩眼放光,興致勃勃地說道。
“你還想賭什麽?”殺通街被裴思莊盯得渾身不自在,警覺地問道。
“賭姓氏,如何?”裴思莊提議道。
“賭姓氏?”殺通街琢磨著眼前這個姓裴的,是不是覺得自己必輸無疑,所以發瘋了。
“沒錯,如果我輸了,我以後跟你的姓叫殺思莊,如果你輸了就要跟我的姓叫裴通街。”裴思莊解釋道。
“呸呸呸。什麽裴通街,你們家祖上是不是跟開賭坊的有仇?”殺通街晦氣地說道。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就說你敢不敢加注吧?”裴思莊趾高氣昂地問道。
“敢!怎麽不敢!看你小子相貌還算不錯,又寫得一手好字,回頭我收你做個義子,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還有個女兒……”殺通街大笑著說道。
“打住!不要為老不尊,我要不是看你年紀太大,怕被你叩頭折壽,我也正有此意。”裴思莊突然轉變態度,冷笑道。
“好小子,多少年沒遇上你這麽硬的石頭了,我馬上就讓你後悔找錯了對手。”殺通街示威道。
“龍泉,不要跟他廢話了,麻利點贏下這場賭局,回去我自掏腰包,給你再加10W的零用錢。”裴思莊吩咐道。
“真的?說話算數?”龍泉聽著兩人鬥嘴,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聽說有額外的零用錢,頓時有了精神,興高采烈地問道。
“當然。”裴思莊答道。
“掌櫃的,你快來跟我決勝負。”龍泉此時早已站在賭桌的另一側,面向殺通街催促道。
“哼。”殺通街冷哼一聲,來到龍泉的對面,人群此時向著賭桌聚攏而來,龍泉和殺通街各自站在一條長邊的中心位置,兩人面對著面,一言不發地互相注視著。
“遠來是客,小夥子你先請吧。”殺通街客氣地說道。
“也好。我們比幾次?”龍泉問道。
“就按剛才的規矩比六次,積分製。豎立2分,側立1分,平躺不論正反都不得分,如何?”殺通街自認為公平地說道,心中暗道:本來我可以說成一次,但是這樣可能會被大家說不厚道;不給對方機會,那我就大方點好了。
“只有六次機會?太少了!”傅青雲搖著頭自言自語道。
所有人都知道木質牌九從三尺高的地方自由落下,站立在桌面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別說是拿高分,就算是最後不得零分,就已經算是出現奇跡了。
“劉廉,你覺得龍莊主能不能拿兩位數?”裴思莊看著賭桌旁邊對峙的兩人,向傅青雲隨口問道。
“什麽?兩位數?裴顧問,你跟我開玩笑吧?能不能拿到分數還在兩說之間。”傅青雲此時都不敢去看對面的戰場,只能默默地為龍泉祈禱可以發生奇跡。
“莫非你們沒見過龍傲天的本事?”裴思莊詫異地問道。
“當然見過了,當時龍莊主給我用了一招有形劍氣,輕輕松松……”傅青雲回憶著鑄劍山莊的情景,突然恍然大悟地叫道,“你是說,那一招!”
傅青雲的聲音有點大,引來眾人的側目,頓時發覺自己剛才有點失態,急忙抬手捂住自己嘴巴。
賭徒們白了傅青雲一眼,把目光移回賭桌旁的兩人。
“嘿嘿,看來你們是見識過了。你想的沒錯,就是那一招,只要龍泉能夠在場上使用那招有形劍氣。在牌桌上立幾個牌九還不是手到擒來。”裴思莊解釋道。
“話是沒錯,但是……”傅青雲欲言又止,他不想打擊信心滿滿的裴思莊。
“但是?”裴思莊疑惑地看向傅青雲,問道。
“是啊,但是當時龍莊主說他還做不到。”傅青雲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對裴思莊道出事實真相。
裴思莊深吸了一口氣,瞪著眼睛叫道:“你再說一遍?”
這次輪到眾人向裴思莊拋來白眼。
裴思莊尷尬地笑笑,抬手示意大家繼續關注場內,拽著傅青雲撥開人群退到圈外。
“龍泉,他還做不到那一招?”裴思莊鄭重其事地問道。
“恐怕是的。”傅青雲咽了咽口水,答道。
“啊,我的天啊。”裴思莊仰天長歎道,“我千算萬算,怎麽偏偏就高估了龍泉的天賦。枉我對他那麽信任,還把這麽重要的賭局交給他,他卻這個時候給我掉鏈子。”
“裴顧問,你別難過,回去之後我跟他們三個湊湊錢,試試看能不能給你再把府邸贖回來。”傅青雲安慰道。
“那怎麽好意思呢。是我自己計算失誤,還要讓你們破費。”裴思莊哭喪著臉說道。
“沒關系,就算是我們借給你的,你到時候有錢了記得還就行。”傅青雲擔心裴思莊誤會,連忙解釋道。
“原來還要還啊。”裴思莊苦笑道。
“是啊,是啊。畢竟這不是個小數目,我也不好給他們做主。”傅青雲尷尬地說道,心中暗道:還好剛才我及時說了,不然看他的口氣還真沒打算還。
“好吧。這樣我已經很感謝了。”裴思莊淒涼地說道。
傅青雲看著裴思莊苦大仇深的樣子,心中暗道:很難相信眼前這位仁兄,剛才還是一位意氣風發,風度翩翩的俊俏青年,眨眼間就像是老了好幾歲,看來不管是誰都不能太憂愁,否則老得快,這句話是一點也不錯。
“賭博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傅青雲感歎道。
“嘿嘿,劉廉,你怎麽這麽說呢?”裴思莊不滿地說道。
“難道不是嘛?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傅青雲質問道。
“我還好啦。就算今天輸了這一局,也不會對我有什麽影響。”裴思莊昂首挺胸地說道。
“哎,你還真是頑強。”傅青雲長歎一口氣,打趣道。
“有賭未必輸,一個真正的賭徒,不到最後一刻不能輕言放棄。”裴思莊經過短暫的心理暗示,瞬間滿血復活。
傅青雲不禁暗暗佩服裴思莊對於賭的執念,竟然到了讓人歎為觀止的地步。
“現在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只能寄希望於龍莊主了。”傅青雲悠悠地說道。
“沒錯。我相信龍泉不會讓我失望。”裴思莊的雙眼已經有點發直。
“咦!”
“哇!”
此時人群中傳來一陣陣驚呼聲。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裴思莊踮起腳尖,朝著賭桌上望去,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大笑著說道,“龍泉啊龍泉,你總算沒有辜負我對你的信任,我的府邸終於保住了。哇!”
裴思莊經過人生的大喜大悲,終於安奈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放聲痛哭起來。
“你們這兩個人是怎麽回事?剛才開始就接二連三地突然怪叫,是不是想找揍?”身處在人群最外圍的一名賭徒,本來就有點看清楚裡面的狀況,心中惱火不已,現在又有人在自己旁邊大哭,不覺怒火中燒,向著裴思莊和傅青雲吼叫道。
“對不起,對不起。”傅青雲急忙拉著喜極而泣的裴思莊朝門口走去。
兩人來到如意坊的門外,傅青雲安慰道:“你就別哭了,龍泉這不是贏了嘛。你應該高興才是。”
“對啊,我真的很高興,現在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我當初考博士都沒這麽激動過。”裴思莊反駁道。
“你是博士?”傅青雲詫異道。
“怎麽了?很意外嗎?還是說你覺得我不像?”裴思莊白了傅青雲一眼,嫌棄地說道。
“不,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博士,並不知道博士應該是什麽樣子。”傅青雲連忙答道。
“就是我這個樣子。”裴思莊傲嬌地說道。
傅青雲微微一笑,裴思莊的態度轉變有些讓他摸不著頭腦,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高人模樣,現在又像是個耍性子的孩子。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裴思莊眯縫著眼睛看向傅青雲問道,神情像極了包打聽。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在另外一些事情。”傅青雲答道。
“你在想什麽?”裴思莊追問道。
“我在想……算了,也沒什麽。跟我說說你的學校吧?”傅青雲並不想讓裴思莊立刻變回高人模樣,便順著他的話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道。
“我的學校?感覺畢業就像是剛剛發生在昨天一樣,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讓人不敢相信。我還記得導師最喜歡指著天空說的一句話,‘雨過天青雲開初,這般顏色做將來’。”裴思莊遙望著蔚藍色的天空說道。
“是啊,他是希望你們有一個像天空一樣廣闊的未來。在學校的日子裡就像是一場夢,真希望永遠不要醒來。”傅青雲感歎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了許久,像是在緬懷那段苦中作樂的日子。
“你叫什麽?”裴思莊扭頭看了看傅青雲,問道。
“劉廉。”傅青雲答道。
“我問你的真名?”裴思莊糾正道。
“我姓傅,名青雲。”傅青雲答道。
“你有點受遊戲影響了吧,居然把名字拆開來說。”裴思莊扭回頭,笑著說道。
“哈哈,是啊。那你又叫什麽?”傅青雲問道。
“這就是我的很名字啊。我的真名就叫裴思莊。”裴思莊扭過頭來,認真地說道。
“抱歉,你的姓氏很少見。”傅青雲說道。
“嘿嘿,是的。所以很容易讓人記住,對不對?”裴思莊問道。
“嗯,主要還是名字起得好,特別克制開賭坊的。”傅青雲笑道。
“嘿嘿,我也這麽覺得。”裴思莊也跟著笑道。
“你是地聯的學生吧?”傅青雲問道。
“咦,你怎麽知道?”裴思莊問道。
“我猜的。”傅青雲隨口答道。
“我可不信,”裴思莊扭回頭,想了片刻,向傅青雲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句話?難道你也是地聯的學生?是不是你也認識那位導師?”
“你的問題很多啊,沒想到打開話匣子的裴顧問這麽喜歡提問題。”傅青雲決定結束談話,微笑著岔開話題,說道。
“你不想說!不過,我一定會查清楚的。”裴思莊微笑著說道。
跟聰明人談話,總會覺得很輕松,因為他們會讓你省去不必要問答。
“我們還是進去看看龍泉吧,裡面應該已經結束了。”傅青雲笑著說道。
“嗯。對了,我臉上沒有淚痕吧。”裴思莊恢復了原本的狀態,向傅青雲詢問道。
“很乾淨,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傅青雲打趣道。
“你的臉才像白紙。”裴思莊並不滿意傅青雲的態度,不屑一顧地說道。
傅青雲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他知道裴思莊已經沒事了。
“我們進去吧。”裴思莊打起精神,再次帶頭走進如意坊。
正如傅青雲所料,這裡的賭局已經結束,龍泉看到兩人進來笑呵呵地說道:“我贏了。”
“嗯,我們都知道了。”傅青雲說道。
“且,還以為你們會特別激動,沒想到這麽冷淡。”龍泉失望地說道。
“龍莊主,別這麽沮喪嘛。其實……”傅青雲剛想對龍泉描述一下某人剛才的大喜大悲,就被裴思莊重重地拍了拍肩膀,便急忙改口道,“其實我跟裴顧問都看到了,你贏得非常漂亮,我們非常激動!尤其是裴顧問!”
裴思莊白了傅青雲一眼,說道:“好了,龍莊主也差不過玩夠了吧。”
“裴顧問,你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龍泉再三叮囑道。
“嗯,我記得呢,不用一直強調,回去我就給你。”裴思莊裝作不耐煩地說道,但是語氣卻十分客氣。
“嗯,嗯。”龍泉志得意滿地說道。
“對了,賭坊老板呢?”裴思莊問道。
“他說要上樓收拾一下,他還把這個給了我。”龍泉說著把契約書從背包中取出來遞給裴思莊。
裴思莊接過契約書,原本是打賭的契約書,直接變成了賭坊的房產契約,主權人一欄赫然寫著裴思莊的名字。
“他的賭品倒還算是上乘。”裴思莊看著契約書,微笑著說道。
“裴顧問,我記得你說過,自己志不在賭坊。”傅青雲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道。
裴思莊本意並不想佔有賭坊,不過回想起,自己差點因為這份契約輸掉自己的府邸,心中便有些懊惱,隨口答道:“我改注意了。”
說罷,裴思莊將契約卷起來收入背包。
賭坊的夥計們,此時也屁顛屁顛地聚攏過來向新老板問安,裴思莊吩咐他們一切照舊,便有意去奚落一番殺通街。
“走,我們去樓上問候一下前坊主。”裴思莊以勝利者的姿態,昂首挺胸地走上樓梯。
傅青雲有點看不慣裴思莊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便決定留在大廳裡。
龍泉也對那位失敗者沒什麽興趣,便跟傅青雲在大廳聊著天。
正在龍泉繪聲繪色地講述整個過程時,樓上突然傳來裴思莊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