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可能!
東林黨官員們心裡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絕對不可能達到一千斤,這可是老天爺都辦不到的事情。
鄭員外站在眾多五品高官中間,淡定自若的享受著身旁官員們的恭維,時不時輕輕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賞臉去吃個飯。
還沒享受完一群官員的大拍馬屁,鄭員外以為自己是不是癔症了,聽到了一句令天下人恥笑的一句話。
畝產一千斤。
身旁的那些官員們對於這種虛報數目的破冒,相當的熟悉,幾乎是張嘴就來,他們身上的那層官皮就是靠著兩張嘴破冒得來的。
東林黨官員們推己及人的以為一定是工業派耍了踢斛淋尖的手段,並且十分的肯定,搖著頭嘲笑起來。
“一千斤?騙人也講究個章法,你怎麽不說一萬斤。”
“用這麽低劣的手段來騙人,莫不是覺得我等滿朝君子是傻子?”
“皇上!臣懇請徹查這件事,一定要查明真相,免得被人說朝廷裡都是一群玩弄權術的具臣。”
鄭員外撫須笑著走了出來,依舊是淡定自若,輕笑道:“肯定是勘察的人勾結了........”
話說一半,鄭員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畝產一千斤給東林黨人帶來了惱怒和氣憤,衝昏了頭腦,忘記了勘察的那人是京城第一酷吏馬士英。
此時,馬士英正在認真的看著鄭員外。
鄭員外走上前瞧見那雙認真的眼睛,哪裡還敢說下去,立即閉上了嘴。
站在田埂上的馬士英,接過來一條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認真的問道:“鄭員外郎懷疑本官不公正?”
馬士英認真的臉上沒汗了,鄭員外淡定的臉容登時冒出了很多冷汗,為了不讓那些恭維過他的東林黨官員覺的他怕了,選擇了閉口不言。
只要不說話,就不會露怯。
谷場的氛圍有些僵持的意味。
崇禎迫不及待的等著看東林黨震驚的表情,早就等不急了,哪裡會讓氣氛這麽僵持下去。
崇禎遞給王承恩一個眼神,王承恩心領神會的說道:“鄭員外郎可以親自勘察。”
東林黨人聽到這句話松了一口氣,只要給他們親自勘察的機會,就能揭穿工業派的陰謀。
不過東林黨官員們瞧著鄭員外面色輕松的走過去,突然回過味來了。
不對啊。
明明是眾正在朝的東林黨佔據絕對的優勢,怎麽突然變成弱勢的一方了,還是小媳婦見了惡婆婆那般的弱勢。
擅長找各種推脫理由的東林黨,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一定是畝產千斤的吹噓過於前無古人了,吹噓本領都超過了東林黨,讓他們產生了自愧不如,滿朝的君子們才會顯得弱勢。
東林黨越想越覺的在理,很快就重拾了自信,淡然從容的開始觀賞這場鬧劇。
鄭員外走到田間土路上,讓幾名負責抬秤的火器營軍士抬起棒秤,開始親自稱量稻谷。
看了第一袋稻谷沒什麽反應,看了第二袋也沒什麽反應,當他看到第三袋的時候,臉上還是淡定自若,冷汗卻是從下巴滴在了泥土地面。
第一袋一百斤,第二袋一百斤,第三袋還是一百斤。
鄭員外走過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谷場旁邊的土路上一共放著十大袋和一個小袋,也就是說馬士英回稟的一千斤只是在回應皇上的詢問。
其實不止一千斤,還超出了不少。
這段時間憑借一己之力攪動京城風雲的鄭員外,心裡沒了半點鎮定,腳步僵硬的繼續向前走去,僵硬到不想邁開腳步。
因為鄭員外很清楚,每多邁一步,他就距離墳墓進一步,這段時間享受的一切權勢、地位、巴結全部消失。
而他也會被憤怒的東林黨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帶著劇烈的痛苦死去。
鄭員外不甘心!
當初在離開家鄉的時候,鄭員外說了一句你們不懂,本以為勝券在握誰曾想卻是這麽個下場。
還沒有真正的衣錦還鄉,鄭員外實在不甘心啊!
再怎麽不甘心也只能認命了。
鄭員外形同一個木頭人,木然的走到了第十個袋子旁,頹然的站在那裡,久久沒能回身。
東林黨瞧見土路上的鄭員外是那副悲愴樣子,怎麽還會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這件老天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應該是真的了。
老宰輔馮銓今天也過來了,本想親眼見證培植了多年的鄭員外正式崛起,成為他在朝堂上的一個士,甚至是帥。
畢竟鄭員外在權術方面的天分,很少有官員能與他相媲美,稍加培育就能成長為一名正三品侍郎,成為一部尚書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宰輔馮銓耗費了很多心血,終於把鄭員外培養出來了,眼看就要步入朝堂發揮應有的作用了。
誰能想到,卻栽在了一場穩操勝券的勝局裡。
老宰輔馮銓注視著已經被徹底擊潰的鄭員外,褐斑老臉上看不出什麽變化,正在雕刻竹雕的右手停了下來。
只聽一道悶響,手裡的刻刀按進了竹雕的薄弱處,貫穿了竹雕。
老宰輔馮銓旁邊站著一名總管,這名總管從小就是老爺的書童伴讀,一直相伴了幾十年,比老夫人都了解老爺的性情。
總管看見老爺用鋒利的刻刀貫穿了竹雕,眼皮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老爺把竹雕看的比長子還重要,這一刀甚至比親手穿透了長子的心口還要嚴重。
老爺因為畝產千斤這件事,情緒已經失控了。
總管都不敢往下想了,余光死死的盯著老宰輔馮銓,以他相伴了幾十年的情分還是很擔心老宰輔馮銓一刀捅死他。
這是總管第二次見到老宰輔馮銓因為某件事情緒失控,上一次見到,失控的老宰輔馮銓活活掐死了一名小孫子。
總管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老爺出現情緒失控的情況,還是掐死小孫子的情緒失控。
可見這件事給老宰輔馮銓的打擊,更可見畝產千斤這件事給東林黨帶來的影響,嚴重到了什麽地步。
朱舜不是神仙,不知道老宰輔馮銓心裡的想法,他要是知道這個投靠了闖賊,又投靠了滿清的三姓家奴,氣到了這等地步。
一定會高呼一聲。
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