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這慘烈情景，聶示與楚楚等人臉煮都是鐵青，聶元難以支撐，楚楚亦再也不是之前千嬌百媚的模樣，她此生頭一回如此狼狽，深深回頭看了贏政一眼，心中氣苦又是不甘，她聽到那句死活不論的話時，才明白過來贏政心中並未受自己引誘，他根本看不上自己！這個念頭一湧上心頭，比受了傷還要令她難受與不敢置信，又有一個婦人中箭倒地身亡，歧山等人已知此時不是留下來的好時機，她一向以為歧山高高在上，但在軍隊等人強勢箭弩攻擊之下，卻是這樣不堪一擊，楚楚心中受了重創，聶元也是不敢置信的樣子，手臂之上中了一箭，他一把將箭羽扯了出來，那箭尖處的兩端倒鉤還纏著血肉，聶元吃疼，臉色煞白“鏗，一聲將長箭扔在地下，傷口處一個血窟窿，不住有血液湧了出來，他反手將傷處捂住，喇了咧嘴，大聲道。

　　　“走！”

　　　楚楚還有些不甘，想向贏政衝去，誰料腳步剛動，不止是聶雲，將她攔住，連那名為蘇蘇的鼻人亦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急聲道。“不要衝動！”接著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箭支襲乘，擋住了眾人腳步。贏政看這幾人狼狽的模樣，嘴角邊一絲冷笑，目光之中殺意湧動，笑道。“不自量力！”這話更是令人發狂，但聶元大腿再中一箭之時，楚楚好歹是冷靜下來，死死看了他一眼，贏政不躲不避，如今這些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而已，歧山與他作對，早該想到有今日，楚楚當年意圖刺殺他，又算計他一回，雖然沒被她得逞，但贏政卻視之為心中恥辱，如今再遇，便欲取她性命，再看她時，狼狽躲竄之下哪裡還擺得出之前風流嫵媚的模樣來，不由眼中殺意更甚！

　　　“走！”箭羽破空聲不絕，幾個人都狼狽異常，那幾個婦人為了護著楚楚三人，身上血跡斑斑，幾人狼狽逃竄，士兵們手中搭箭速度更快，聶元等人身手厲害，總算在弓弩密箭中狼狽逃去！不過與楚楚二人同來的幾個，婦人卻是俱都留了下來。場內狼狽一片，牆壁之上菩滿了密密麻麻的箭支，地上躺著幾具屍體，見人逃了，贏政冷笑一聲。“這回逃過，下回便沒這麽容易！清點兩千騎兵，盡力追殺他們！”眾人齊聲應是，副繚站在贏政身側，皺眉道。“可否要老臣出手?”

　　　他如今雖然替贏政做事，但總歸鬼谷出身，若是出手，便可能將鬼谷扯出來與歧山對上，但他如今對贏政大生好感，忠心之下竟然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出來，贏政目光溫和，眼中凶光漸漸褪去，又重新毋複清明與冷靜，搖了搖頭。“副公乃鬼谷出身，此事屬政之事，不必將鬼谷扯進來，今日之事，他日政定當要歧山十百倍償還！他日政必領兵。踏平歧山！”他說這幾句話時，聲音低沉，殺意十足。副繚卻見他為自己著想，心中感動，卻也知道好歹，贏政若要踏平歧山，只要待掃平剩余五國，此話便並非妄言，不過是時日早晚而已，他既有耐心等了多時才攻趙國報仇，滅歧山的糠心他自然也是有的，因此也不強求，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外間一陣腳步聲過後，士兵們又站到兩列，卻仍是牢牢守在贏政身側，台階之下蒙恬領著一隊士兵趕來，已經遠遠看到殿內異樣，大踏步便按著長劍往台階之上而來，見贏政無恙，松了一口氣，隔著五六步階梯便拜了下去，大聲道。“末將救駕來遲，還望大王恕罪！”他一路與魏轍等人將兵力布滿東陽城，又安頓趙兵等人，還給李牧送了信過去，恐怕不出一日，李牧便會趕來，剛忙完，便聽說這邊遇著刺客了

　　　贏政搖了搖頭，哪裡會真的怪他，歧山一行人是早就藏進東陽行宮裡頭的，應該是趙王嘉暗中作的安排，與任何人無關，再者這些人神出鬼沒，防不勝防，要擋這些人，實在是一大難事。贏政眼神陰鷙，想著今日聶元等人視這地方如無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實乃恥辱，總有一日，他會讓歧山等人來得走不得！一想到這兒，贏政眼神稍稍平靜了些，表情隨即更冷，想到趙宗等人，率先下了階梯，問道。“趙高為救政而死，等下便將他厚葬了罷，趙氏府中人如何可是押往城外了?”

　　　趙宗等人要死，可也不是就這樣隨意便埋了，贏政要親眼看著他們死，才能消心頭之恨！蒙恬當年曾隨他伏擊過趙氏女，知道他對趙氏人心中的怨恨，自然不可能自作圭張將人埋了，因此聽到贏政問話，拱了拱手。“已掘好深坑，隻待大王便動土。”趙兵們都知道贏政當年受趙氏府人欺辱，如今是來報仇的。

　　　趙宗為人陰狠，又兼欺善怕惡，對上頭的將士巴結討好，對下頭的則是輕蔑冷淡，人緣並不好，他一出事，眾人都沒人替他惋惜，反洌是覺得贏政快意思仇，實乃性惰中人。

　　　一聽挖好了坑，贏政抬步往先往前走，蒙恬從旁帶路，大步跟在身邊。大坑便是挖在城外約摸兩裡外，因這趟死的趙人不少，約有一萬人左右，屍體在城牆之下密密麻麻擺了厚厚一層，蒙恬之前已經令人將屍體收拾齊整，地上的血跡早已被人掃淨，可是看著這如山一般的屍體，依舊是能看得出之前戰況的慘烈來。

　　　司馬尚的屍體被蒙恬令人專門擺在一旁，此人雖然瞞著眾將士令趙兵出戰，但其人確實不失為一條硬漢，就連死了，亦是站著未曾倒下。蒙恬不忍見他身死之後還遭人侮辱，因此便令人替他整理過屍身，取下了他身上那些長刀與弓箭，他身上傷口溝整縱橫，足以可見他身拚死。時的情景，可據樂間所說，他中了這樣多刀劍，卻並未喊叫一聲，令蒙恬十分佩服，因此特意將他放於一旁，雖然許多趙兵見到他屍身情緒激動，但蒙恬依舊是令手下秦兵將此人收拾了出來。

　　　贏政坐在車輦之上，手披在冰冷的青銅步輦欄邊，目光倒在域門之外掃過，東陽城下血跡斑斑，就連拿水衝洗過之後，空氣中那股血腥味兒卻依舊刺鼻，牆磚與地下滲透了鮮血，帶出一種慘烈悲壯之感，夾道兩旁站滿了手持長矛的步兵，神色冷酷嚴肅，許多人身上還未洗淨的鮮血，更給這情景增添了幾許蕭殺之氣。蒙恬等人走在車旁，一路朝那挖好的大坑處走去，趙兵們從東陽城中尋了不少押送糧草的馬車出來，許多人便將昔日戰友的屍身背了放到車上去，一輛輛由蒙恬指揮著朝大坑處前行。

　　　趙兵等人的埋骨之處足足挖了十來個長約有五丈，寬約有三丈的大坑出來，這每個坑足可埋上百人，十萬人的趙兵們一路隨行給昔日戰友送上最後一程，贏政進城之後並未限制他們的行動自由，因此他們這趟也跟著出來，許多人心裡也因此對贏政感激更甚。趙宗等人被打捆著跪在坑邊，一臉萊色，人人都大汗淋漓，面若死灰，身子扛得如同篩糠一般，聽到馬車輪流在地上的響聲時，幾人都不由自的扭動身子，只是剛剛一動，站在他們身後的士兵們長矛尖便已經抵在了他們身上。

　　　眾人嘴唇都被堵著說不出話來，趙宗卻是拚命轉過身來，看著贏政的目光之中帶著哀求之色，連忙叩頭求饒。贏政也不理睬他，只是坐在車輦之上，趙兵們不用蒙恬吩咐，便抬了屍體放進坑中，趙宗等人眼中流露出絕望之色來，若不是嘴唇被堵著，這會兒恐怕早就喊叫了出來。贏政目光冰冷，看著趙宗等人滿頭大汗的模樣，面無表情。

　　　知道自己會死，等待死亡的時間特別的漫長，待趙兵被放入坑中。一列列排得整齊得當之後，贏政招手示意蒙恬上前來，一邊與他說道。“趙兵寧折不屈，其行可嘉，且讓趙兵上前辨認，待記下名字，往後煎於碑上罷！”蒙恬恭敬答應了一聲，臉上露出笑意來，按著長劍走到坑邊，衝坑下密密麻麻替戰友們擺放遺體的趙兵道。“大王仁義，著爾等記下戰死之人名字，往後銘盛於墓碑之上！”這話一說出口，現場頓時靜了片丸，接著突然之間有人伏在屍身邊大哭了起來。趙兵因連接遭了幾趟難，相互之間極為團結，許多人找到自己交好之人，大聲哭道。“大王仁慈！”

　　　秦趙兩國交兵，贏政這個尊重對手的行為很快令他在趙兵心中威望直線上升，贏政嘴角邊含著笑意，見眾人哭夠了，那頭蒙恬才令人起來，一邊開始往坑裡填土，待填了七八個之後，只剩了兩個稍小一些的坑洞，趙宗等人臉色更加慘白，額頭青筋迸裂，不斷掙扎著，拚命想要逃離，但看押他們的士兵個個身強體壯，幾隊人看押他們五六個人而已，並不費事，見他掙扎，便狠狠將他雙手反剪了，趙宗先是一個踉蹌被人提起身，還未待戰穩，便，嘭，一聲被人推進了坑裡。

　　　坑中沙霧一下子漫了起來，趙蹤佑面跌下去，半晌掙扎著還未爬起身，那頭又有另一個，趙氏府中人被推了下去，兩人頓時滾做一團，趙宗剛撐起身便又被砸下去，待將人推下之後，趙宗雖然明知自己今日逃不脫，但他心中卻不甘心，眼裡露出狠厲之色來，看著戰車之中坐著的那個穿了玄色深衣的人影，一襲黑色深衣襯得他眼眸之間的陰影像是恍若實質一般，與當年的趙宗有幾分相似，只是不再像那時般忍不住偶爾眼中會露出野獸似的光芒來，可他如今帶著笑的情景，卻更讓人心驚。

　　　贏政所說的嬉娘是誰，他已經不記得了，不過是一個奴婢而已。世上萬千之人，他又哪裡可能記得住如此多人?趙宗不甘心這樣死去。他甚至怨，怨自己當初為何沒能趁機將這小孽和殺死，以致造成自己今日的殺生大禍，他恨當初趙氏林卿未能將他折騰至死，反倒是碰了那個沒用的燕太子姬丹，不止是林卿自己沒能逃得性命，連帶著他當時也沒能殺了贏政滅口！趙宗在這一刻，心中湧起怨恨之氣，可他再次爬起身時，那四周站著提了鏟子的士兵們一旦見著人想往上爬，便毫不留情的伸出鏟子將人再拍下去。

　　　眾人揮起鏟子鏟土，很快坑中便已經埋了一層，趙宗眼中露出瘋狂之色來，他腳底已經被埋在地下，地底的濕氣與陰冷讓他身體更是我得厲害，可惜被反綁著，動彈不得。他剛一動彈， 頭上便有一鏟土迎面潑來，他嘴裡被塞滿了麻核，舌頭腫漲著，喊不出聲音來，鼻孔裡發出嗚嗚的響聲。那土鏟得飛快，很快便沒入眾人胸口，趙氏府中人個個臉色鐵青，許多人呼吸困難，待到這沙土埋到脖子時，許多人眼珠裡面已經充起血來，好些人五官流血，表情猙獰，有兩個顯然只有出的氣而沒有進的氣了，趙宗面目扭曲，鼻孔還在動彈，顯然未曾死絕，在這臨死前一刻，他突然之間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有次宴會他贈送贏政給趙氏林卿時，被他當場踹死的婦人來。

　　　她就是嬉娘！趙宗心裡想了起來，這婦人已經死了多年，以他性格，原本以為早不記得了，誰料這會兒想起來，竟然那青紫腫漲的臉極為清晰，他人生之中最後一個印象便定格在了這裡。

　　　泥土漸漸淹沒了這些的頭頂，若是待到真被完全埋上，這些人應該就會死絕了。贏政表情漠然，面對這些昔日欺辱謾罵自己的仇人如今死在了眼前，他心裡竟然平靜異常，沒有大仇得報之後的欣喜，也沒有報完仇之後的滿足，反倒就像是完成了一件本該完成的事情，松了口氣的感覺。他欠嬉娘的，也只能做到這裡而已，贏政目光盯著坑中半晌，隨即等葬了司馬尚之後，便下令眾人起身回城。

PS:依舊三更，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