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厲的勁風刮過耳邊,哪怕是那一抓離身體還有一定的距離,就已然可以感受到死亡的臨近,隨後鮮血像剛剛盛放的玫瑰一般在半空中綻開,一叢溫熱的液體潑灑在傅輕歌的臉上。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傅輕歌在這一刻苦笑了起來。
渾渾噩噩十來年,一朝午睡竟然轉生到了平行世界,在這個世界裡體驗到了很多從未經歷過的事,有了越來越多的朋友,朋友們對自己擁有著無限的信心,能夠非常果斷的將後背交給自己。
從原本平平無奇的普通高中生,憑借著奇怪的系統,能力也在肉眼可見的飛速增長,甚至成為了魔都學生武者裡的前八名,這完全就是小說主角的模板,未來可期。
可惜這些東西都沒用啦,全都白給了。
這怪物的能力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哪怕現在身受重傷,殺死現在宛如植物人的自己易如反掌,那掌蹼輕輕一插進來,捏爆他的心臟,哪怕是歌訣也救不了了。
最可惜的是拚盡全力用出來的武技無劍七閃,竟然同他在金色紙頁裡看到的威能有了一點相似,雖然十分之一都不到,但也讓他看到了更加寬闊的武道世界。
以前他一直不相信武者能夠像教科書裡描述的那般,達到某一境界可以舉動天地之力,改天換地。
無劍七閃在各種武技的加持下,竟然讓他升起了一絲同周遭靈氣交流的感覺,好像自己就是這片領域的主宰,只要他願意,一切生物都由他生殺予奪。
只不過自己已經沒命再向上攀登了,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波紋了。
傅輕歌閉目等死,用著被肋骨插傷肺部用力的喘息著,正常人要是肺部破裂,早就氣息交換不勻而死,但他有著歌訣,身體的修複能力遠超一般武者。
這本該是絕佳的優勢,在此刻卻變成了帶著倒刺的刀刃,在同其他人戰鬥時無往不利,而在告別人世的時候只會讓自己更加的痛苦。
後悔嗎?
此時有一個女聲從腦海深處響起,這是他熟悉的Eve,這個女聲的系統管家,仿佛在他耳邊耳語一般,短短的三個字不停的回蕩著。
傅輕歌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強自出頭?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念頭,他一點也不後悔。
真正後悔的人他已經見過一次了。
這個人正是他的老師王濤河,一個事業穩定,有老婆孩子的人,喜歡晚上在十一中的夜宵街吃著鹵料喝著冰啤酒,也和普通人一樣會看著華足踢的臭球破口大罵。
王濤河放在前世,就是一個完美的油膩中年男人形象。
一個男人活成這樣子也是十分愜意的,不為任何事情擔心,有著足夠多的的存款,老婆不會沒收他的銀行卡,管制他的經濟,女兒也是水靈可愛,老王就像獻寶一樣,還把她帶到學校來分享他對女兒的自豪。
可是傅輕歌很清楚,王濤河這麽多年來都在悔恨中度過,十來年前的武者動亂事件,行動失敗,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那棟大樓裡的人,上級下達了撤離命令,只有他還在為解救無辜人而奔波。
因為那次事件的陰影,他放棄了前途似錦的專案組乾員的身份,當了一名武者教師,王濤河悔恨的不是自己沒有救到更多的人,而是放棄了自己拯救他人的機會,逃避了自己原本該擔當起的責任。
但是他不後悔,當他站出來抵擋鄧倫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一句話。
世界是被所有人推著向前的,總有人要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失去人性的怪物就應該被誅殺,只不過輪到他的時候太早了一點。
傅輕歌眼前的世界已經慢慢灰暗下來,人哪怕是閉上眼睛,外部有著光源,就依舊能看到陰翳,而現在他眼皮外的世界被完全遮擋住了,黑漆漆一片,接著有一種被重物壓著的感覺,靠在他的身上。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鄧倫的身子,在乾掉自己後像失去了發條的玩具,沒有任何動力,只能夠不安分的倒下。
良久。
傅輕歌驚詫的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發現漸漸恢復了力氣,身上由於過分壓榨使用無劍七閃時,造成的恐怖內髒傷勢,竟然好的七七八八了。
怎麽回事?在發現自己安然無恙的情況下,傅輕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張開眼睛。
然後他就看到了讓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起的畫面。
油光滿面的地中海男人,滿身是血的靠在他的身上,一個碗大的血洞在男人的右胸處,仔細往裡一看還能看到血管在微微的跳動起伏,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用灰燼燈枯來形容都難以契合。
“老王?”傅輕歌驚恐的看著這個面如死灰的男人。
這個已經回天乏術的男人,不是鄧倫,而是他的老師王濤河。
傅輕歌清晰地感受到一分一秒時間裡,他的生機在飛快的流逝。
“傅輕歌......你這麽快......就沒事了嗎?”
王濤河費力的從嘴裡吐出這幾個字,每一次喉嚨的顫動,都會有一口血沫湧上來,緩緩地從他的嘴角流出。
“王老師,你別說話,讓我幫你止血!”
傅輕歌瘋狂用手想要去按住王濤河的傷口,可是這傷口比他的手掌還要大,想要通過堵塞血線的方式來止血,根本是癡人說夢。
到現在傅輕歌才明白,這近乎必死的一擊,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出現的王濤河,替他擋了下來,他看到的那團血花,並不是自己的,而是王濤河的。
“王老師,你再撐一下啊!這裡離龍遊縣很近了,找一個醫院替你治療,那邊還有很多行動局的車,只要拉響警鈴,所有人都會給你讓道的!”傅輕歌有些急了。
“別白費力氣了......你老師這次是真的要死了。”王濤河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大約是看到傅輕歌平安無事的回光返照。
他用手輕輕的推開了傅輕歌,竭盡全力的站起身來。
“你做的很好,沒能想到最後救了大家的人,居然是一個原本毫不起眼的吊車尾。”王濤河語氣中竟然輕松了不少,好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什麽沉重包袱。
“為什麽?”
傅輕歌根本就不聽王濤河故意說給他聽的俏皮話。
“沒有為什麽,只是十幾年前我做錯了選擇,這次我不想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