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先生，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是不是我說的內容，讓你有些震驚，或者是對你的偵探工作起了很大的干擾啊?”

綠子的聲音有些拘謹，因為她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上描述的是一位偵探工作時的一些心路歷程，偵探其實是容易受到外界信息干擾的，如果她提供的這些細節，讓蘇慕雲想不通的話，那麽很可能會導致他鑽牛角尖，然後走進思路的死胡同裡，怎麽樣也都轉不出來。

蘇慕雲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你的問題，只是我覺得有些驚訝。”

再度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蘇慕雲思考著自己的問題，綠子也在思考著自己的問題，蘇慕雲思考的是綠子爆料的這些內容，和他的線索是否能夠串聯在一起，而綠子考慮的是，什麽時候才能完全看清。

“綠子，做特殊服務的女孩，數量多嗎?”蘇慕雲見綠子不說話，而是奮力地眨著眼睛，似乎眼睛慢慢地能夠聚焦起來了，一直朝著蘇慕雲的方向看過來，蘇慕雲的臉在她眼裡一直是一團迷霧，但饒是如此，綠子就越想要看到蘇慕雲的臉，這或許就是好奇心使然吧。

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蘇陌先生正在向她搭話，很溫柔的搭話。

而她卻用了這麽失態的神情來面對他，實在是......太尷尬了吧?

“蘇陌先生！抱歉，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是什麽?”綠子回答道。

蘇慕雲被綠子這樣一問，反而有些尷尬，然後問不出來了，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就是，做特殊服務的女孩，多嗎?”

“原來是這個問題啊！”綠子呵呵一笑，“其實一開始是不多的，但是後來她們也就越來越多選擇去做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有一些姐妹們，在沒有做這個的時候，並不是很開心，但做了特殊服務之後，反而每天都有說有笑的，仿佛走出了陰霾一般。”

“走出了陰霾?”蘇慕雲疑惑，不太理解綠子這句話的內涵。

“啊！就是，她們很多都是後天失明的，而不是先天性的，因此她們很多人都有不太愉快的過去，所以一直都悶悶不樂的。”綠子解釋道，“我和她們比起來算是比較幸運的了，至少我沒有受到很大的心理創傷，雖然父母都去世了......但至少我沒有受到脅迫。”

蘇慕雲一愣，受到脅迫?難不成是他想象的那種?受到某種非人的虐待之後，然後刺激了眼睛周圍的血線，之後才導致的失明?

這也太過巧合了吧?如果說同一種原因導致的失明，能夠在一個地方見到兩個，就已經算得上是概率極小的事件了，這每一個同樣遭遇的女孩，都是一個獨立存在的事件，本身會因此失明的人就概率極小，而在這裡居然是這些極小概率事件的集合體......

這不由得讓人懷疑，這並不是偶然發生的，蘇慕雲覺得自己有理由可以懷疑，整個按摩店，都是被有預謀圈養起來的，這些女孩技師都是被可以圈養起來的，至於綠子現在為什麽還沒成為特殊服務技師，這一點蘇慕雲就很難解釋了，也許是綠子出淤泥而不染?

“啊，蘇陌先生，你覺得很驚訝嗎?”綠子突然笑了笑，然後說道，“其實並不是的，因為在這裡，真的很容易消磨掉人的意志，我有時候也會升起這種想法呢，只不過每一次一有這種想法出現，我就會讓自己去種種花，冷靜一下，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也成為了那樣的人，那就跟野獸沒什麽分別的，她們一天到晚接待客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就連公共廁所都不一定有她們那麽頻繁的數量。”蘇慕雲震驚了，話糙理不糙，綠子說的他實在是無力反駁，甚至十分的讚同，別說是這裡的環境所致了，就連有些本沒有受到影響的正常人，他們在長時間的高壓下也會變形，走進自己曾經厭倦的旋渦裡頭去，並且發現深陷其中，而且還覺得被快感包圍了。

而綠子至今未受到影響，或許是她本身就對生活還充滿了希望，還抱有對未來的一絲幻想，要不然怎麽會在自己說出能夠治愈她眼睛的時候，她露出的是欣喜到無法偽裝的表情，而不是面容平靜，好像覺得治不治好眼睛也無所謂，治好了生活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有時候，眼睛明亮的人，活得還不如一個失明的女孩。”蘇慕雲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慨，不加掩飾，綠子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蘇陌先生，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就突然感歎了起來?”綠子現在幾乎要把蘇慕雲的一舉一動銘記在心，恐怕耶穌的門徒對於耶穌的尊敬也不過如此了，除了尊敬之外，更多的還是莫名難言的情愫。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很不一樣。”蘇慕雲沒有把話說的太直接了當，因為他不喜歡把一句話說的太直白了，這樣不僅僅沒有留白的空間，而且很容易陷入只剩下是非兩端的判斷之中被定性下來。

綠子一直在向他展示著值得期許和鼓勵的生活狀態，如果每個人都能像她一樣，那麽這個世界或許就沒有鬼化者的存在了。

但蘇慕雲很清楚，也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只要有無法被填滿的欲望還存在，就會有人前赴後繼地想辦法去抄捷徑，來達成他們的目標，而最快的捷徑自然就是，成為鬼化者，偽裝自己是一個武者。

鬼化者除了獲得力量太快之外，幾乎很難以被辨認出來是不是正常的武者，除了斬鬼人有特殊的辦法知會，而斬鬼人的辦法是沒有辦法教給其他的武者的，哪怕是華夏的正統組織也無法學會。

這需要配合到斬鬼盟特殊的武道功法，如果沒有學會斬鬼盟的武道功法，就算是運行和修習一百次一千次的鑒別方法，也無法識別。

所以為了防止這個問題的出現，武者高考才有了資質的檢查，資質的檢查並非是考試武者的天資水平，而是考試武者的家庭成分，需要將他成為武者之前的履歷進行完全調查，通過才能參加考試。

這樣可以盡可能地縮小收到心術不正的武者的范圍。

也防止用了大量的資源培養出一個不適合當武者的武者。

至於到他們成為正式武者之後，他們基本上都會經常使用到自己的武者身份卡，這一張卡給予他們眾人難以望其項背的特權，同時也算是在監控他們的生活軌跡，只要在華夏的監控范圍之內，他們就算是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需要好好地掂量一番。

武者身份卡，既是一種特權和身份的象征，也是武者們的枷鎖。

放任著能夠輕松對付上百名普通人的武者到處遊蕩，如果沒有合適的枷鎖將他們困住，華夏社會早就不知道亂成什麽樣子了。

“啊，蘇陌先生！我已經慢慢地能看到你的臉了，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我好像看到了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五官慢慢地浮現出來，在我眼前。”綠子伸出手來，向前伸去，呼吸漸漸急促。

“真的嗎?”蘇慕雲也沒有意料到能夠恢復的這麽快，這也是他第一次出手替人解決這一方面的問題，還是有些意外的。

“嗯！是真的，我真的能夠看見了。”綠子很篤定地說道，因為她知道，這感覺和她之前正常的時候一樣，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睜開眼睛，感受到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她不可能會忘記的。

“那很好。”蘇慕雲笑笑，“看來再過半小時左右，你就能完全恢復過來了，那我的任務和使命也就到這裡結束了，是吧?”

任務和使命，其實就是蘇慕雲對自己的一次交代而已，雖然他是無意中闖入了綠子的生活，但是已經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既然如此，所幸就影響的更大一些好了，自己反正也從她那裡獲得了想要的信息，包括哪些驚為天人的信息，讓蘇慕雲以至於咂舌。

綠子說的那些，蘇慕雲並不是沒有見過，相反，他見得可太多了。

因為這些表現，都和鬼化者有著不少的聯系，特殊服務的技師們，對那一方面的欲望強盛，甚至有些索求不滿，每天能夠接很多的客人，她們並沒有因此感到很疲倦，甚至樂此不疲，每天都能夠精神飽滿。

老板娘喂她們服用的食物或者說是藥物，絕對不是簡單的東西，很可能就是讓她們鬼化的產物，也就只有鬼化者，才會有如此強盛的欲求，也就只有鬼化者，才會有如此恐怖的恢復能力，能在進行劇烈的運動之後，服用了一些特定的藥物之後，身體就會在第二天完好。

而客人喜歡發出怪叫之聲，也變相說明了，其實這些客人也並非是正常的人類，就算不是鬼化者，也是在鬼化者的路上愈走愈遠。

鬼化者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們往往都是披著人類的皮囊，但是做著只有野獸才會做的事情，人類和野獸之間的差別，就是懂得禮義廉恥，會遮掩自己的羞恥，然而只有鬼化者，才會毫無顧忌地散發自己的欲求，在最原始的活動中盡情地散發著他們的光和熱，永不停息。

至於綠子為什麽沒有被同化，唯一的解釋就是，她養的那朵花有特殊的神效，那種香味蘇慕雲只要聞過了一次，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會再忘記掉，這一個身體上流露出像梔子花一般味道的女孩。

梔子花是一種很香的花，常常開在春夏兩季，花色潔白，在華夏數千年的歷史裡，就有女子會將梔子花摘下，插在頭上作為裝飾。

綠子又斷斷續續地為蘇慕雲說了一些她認為遺落的細節，蘇慕雲很耐心地聽著，沒有表現出半點的不耐煩。

相反，蘇慕雲的表情舒展開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了，至少，他已經不再是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一籌莫展的模樣，而是從綠子的口中得知了很多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其實隨便換一個人來，蘇慕雲都不一定能夠套取到這麽多的情報，綠子是正常的女孩，不做特殊服務，而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不做特殊服務的女孩數量並不多，有的也慢慢的被同化了， 因為她們覺得自己的日子日漸無趣起來，想要找一點事情作為生活中不同的調劑。

的確如此，當一個人常在黑暗中呆久了，他的眼睛就會開始慢慢退化，折光能力慢慢地喪失，就會一點點地看不見周遭的任何東西。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使用到眼睛，他們也不需要讓自己保持清明，黑就黑吧，反正也已經看不見有光的東西了，倒不如就這樣下去。

至此，蘇慕雲已經完全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綠子的話句句屬實的話，那麽這家按摩店，不單單和鬼化者有關系，甚至它就是專門用來接待鬼化者的按摩店，不僅僅是接待，還可能是鬼化者的溫床搖籃。

很可能那些客人們，也是被刻意“培養”而成的鬼化者！

細思極恐，蘇慕雲倒吸了一口冷氣，就憑他如此的武道實力都會覺得有一股涼意從頭頂生出，直接灌注到腳底。

他曾經見過各種各樣的鬼化者，他們有各種各樣的藏身方式，有的會藏身在深山老林之中，憑借著無與倫比的軀體在山野中奔行，幾乎無法被捕捉到蹤跡。

也有的鬼化者會躲藏在鬧市之中，裝作和正常人一般，做著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會上班吃飯睡覺，會享受私人生活，戀愛結婚生子。

但與此同時，他們會犯下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犯下的彌天大錯。

此刻掩藏在富江市上空的雲霧，似乎一點點的被撥開了。

蘇慕雲從中找到了一星半點的痕跡，終於有了足以支撐自己繼續追查下去的動力，而不至於半途而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