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船隻處理廠和這些破舊的船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都是舊時代的產物,腐壞而無人知曉,距離鬧市區足夠遠的距離,讓它一直無人問津,同樣也就沒有人會來考慮拆掉它。
船隻拆卸處也是肉眼可見的簡陋,一條僅僅能夠容納一條船隻停泊的淺水港口,也不知道船隻從海水中拖到這裡要花多大的力氣,不過多多少少應該是武者才對,否則沒有任何的電動機設備,單憑普通人的氣力來拖動,那得需要多少人?
這裡有一台簡陋的船隻吊架,鏽跡斑斑看上去功率不是很大的小電機,丟滿一地的扳手螺絲,這些螺絲和扳手甚至都沾上了重重的灰塵,好像是終年不化的積雪一般,也不知道到底多久沒有人造訪了。
從種種跡象來看,薑姒應該是由另外的地方投放了潛水器,狡兔三窟的思維方式,讓她不會選擇回到最開始的地方登陸。
她的確足夠狡詐,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贏過了趙士軒,必然也是重傷瀕死的狀況,安寒這一手是她最後的保險,乘坐潛水器回到出發位置,會讓那些處心積慮想要殺掉她的侍女們有機可乘。
但薑姒同樣也沒想到,趙士軒也像他一樣安排了後手,而趙士軒的後手比起薑姒更加的可怕,他也許是早就預料到自己有可能同薑姒兩敗俱傷,也許是為了他年輕時沒能完成的執念,他居然選擇讓卡特羅把整艘“瑪麗皇后”號炸沉。
傅輕歌想到這裡,沒有來由的一陣毛骨悚然。
“也該來了吧。”傅輕歌心中默念著,接走安寒和薑姒兩人的潛水器,形製並不是能夠長時間保持在水下活動的,而只是一般的,不引人耳目的民用型號,在水中大約也只有幾小時的活動時間。
如果超過了這個限定時間,潛水器很可能就在海水中失去動力,同時也失去它的浮力,像是一顆不斷下沉的石子一般,一直沉到海底。
傅輕歌不斷地來回踱步著,等待著薑姒的出現,薑姒就像是躲藏在他身後伺機而動的毒蛇,隨時都會在他松懈的時候冒出來,露出飽含致命毒液的尖牙,狠狠地給他一口。
好在一切都在可控之中,薑姒和他的地位已經反轉了。
從現在開始,傅輕歌才是那個料敵機先的掠食者。
船隻處理廠的中央場地。
趙東明瑟瑟發抖躺在地上,四肢被極度冰寒的利刃貫穿,骨節凍到發紫發黑,幾乎要毫無知覺了,手腕和腳踝處全是供血不足的蒼白顏色,就像是剛剛被吸幹了鮮血的屍體,留有人氣的同時沒有了人樣。
身邊的武者不停地在為趙東明做著按摩動作,揉搓著他失去知覺的部位,儲物袋中的傷藥像是不要錢一般扔的一地都是,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適合現下趙東明能夠吞服的療傷藥物。
趙東明的兩瓣嘴唇不斷地開闔著,似乎有話要說,他隻覺得自己的眼皮沉沉的,想要打開卻又不斷地合上,被一股力量壓抑著,神經全部麻痹了,壓製得他連張口說話都是一種奢求。
而離這些武者不遠的鐵皮屋子裡,被傅輕歌整整齊齊捆起來的曼妙女孩們,東倒西歪地被丟在地上,疊在了一塊,嘴巴被傅輕歌從她們身上短裙上撕下來的布料,嚴嚴實實地堵住。
侍女們互相對望著,不斷地挪動著身子,像是毛毛蟲一樣在地上爬動,嗚嗚咽咽的聲音從她們的喉間傳來,這並非是她們想要發聲說話做出的無用掙扎,而是通過嗚嗚咽咽的停頓來向對方傳達訊息。
就和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碼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們嗚嗚咽咽的交流起了作用,
即使是在四肢被牢牢捆住,當下體力和一個十歲左右女孩差不多的情況下,她們還能互相倚靠著,慢慢地站起身來。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女孩們,不愧是薑姒用心一個個培養出來的寶貝,傅輕歌還是小瞧了她們,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要掙脫傅輕歌給予她們的束縛,想要去完成她們應該完成的任務。
但其實她們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更長久的活下去罷了,什麽忠誠與不忠誠,在她們服下薑姒的毒藥時,主仆關系早就解體了,只有供毒和解毒的需求關系在。
傅輕歌坐在地上,右腿曲起,將自己的右手搭在上邊,腦袋也很是順手的往上一靠,這個姿勢是他非常喜歡的,常常在發呆的時候用,特別是坐在自己家樓頂上的小花園裡,這讓他感覺很自在舒服。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坐下休憩,更沒有想過,自己處心積慮來到這裡,盛裝出席,就是為了送薑姒一程。
不管是對是錯,在這個武道世界裡,似乎自己的價值準繩都被扭曲了,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了,重要的是他需要活下來,活下來做到更多的事情,得知自己身上的真相......
至於要不要回到過去?傅輕歌歎了口氣,就算是想回去他也無計可施啊,要是能回去他不早就回去了......
傅輕歌猛然發現,自己似乎對回到過去的世界喪失了興趣,最為可怕的是,他對於過去世界所發生的事,曾經有過的回憶,竟然淡忘了,他開始回憶起自己曾經的模樣,在沒有來到這裡,只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學生的時候,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人?
沒有印象了,一個真實普通到找不出任何閃光點的人,就像是很多RPG遊戲裡頭的路人角色,沒有立繪,建模也是醜的要死,就連台詞都說不定有一句,比起路邊的大樹還要不起眼。
傅輕歌狠狠地拍了自己兩巴掌,讓自己清醒一些,薑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雖然看上去薑姒重傷,但是她深諳狡兔三窟之理,後手也是接連不斷的出現,他永遠猜不到薑姒到底還有多少額外的布置。
終於,不遠處,開始有波紋從水面上蕩了過來。
蕩出一圈接著一圈的漣漪,緊接著水花瞬間被排開了,露出了一塊閃動著金屬亮澤的外殼,這外殼通體銀色,塗上了特製的密封防水油漆,不單單提高了潛水器的抗水壓能力,同樣也能夠讓其他的潛水器及時地注意到,避開可能發生的碰撞事件。
傅輕歌立馬從原地站起來,找了一處陰影躲了起來,這處陰影同樣的不起眼,但是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外部發生的一切。
此時潛水器的頂蓋被打開,身形恢復正常的安寒從頂蓋處爬了出來,肩上扛著一把類似魚叉一樣的東西,安寒按下了魚叉上的按鈕,發射出了一道鉤鎖,這道鉤鎖準確無誤地掛到了船隻的吊架上。
“主人,鉤鎖已經搭建完畢了,我們隨時可以登岸了。”安寒扭頭朝著潛水器內部說道,同時將手中的魚叉發射槍固定在潛水器上。
說是固定,倒不如說是硬生生地將發射槍卡在了潛水器頂蓋上,讓這條鉤鎖不會產生偏移,與此同時,潛水器內部傳來了回應,發動機推動著潛水器向前移動了起來。
這時候傅輕歌才注意到,潛水器的側面滿是斑駁的裂口,就像是掉入了旋渦裡,被周圍的礁石劃破的模樣,為什麽需要射出鉤鎖來固定潛水器,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些裂口讓潛水器的功能失效了。
潛水器一點點地向著岸邊靠近,向著船隻處理廠靠近。
同樣,它也在馬不停蹄地向著傅輕歌靠近,在傅輕歌觸手可及處。
“來了。”傅輕歌默默地告訴自己,這裡是一切結束的時間了。
安寒從潛水器頂蓋上跳到水面上,借助靈力讓自己漂浮在水面上,展開身法,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了岸邊。
“噠......噠......噠”,有人從潛水器樓梯上爬上來的聲音。
“主人,金玲她們沒有來。”安寒皺著眉頭,朝著潛水器裡說。
“怎麽回事?金玲她們不可能把我的命令當做耳旁風。”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還伴隨著幾聲沙啞的咳嗽聲。
“主人,你還是現在裡頭呆一會,讓我仔細查探一下。”安寒說。
“沒關系,能夠威脅到我的人,在富江市應該已經寥寥無幾了,而其中這幾個人,有兩個還在‘瑪麗皇后’號上。”薑姒說。
安寒知道自己不能夠改變主人下的決定,隻好默不作聲。
安寒粗略地打量了一圈,她望去的方向正好是趙東明一行人所處的位置,氙氣燈照射下,密集的男性人影清晰可見,但是她們雲棲樓的女孩卻是一個都沒見到,她不由得慌張起來。
此時安寒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主人,恐怕不妙了,我看到很多男人的影子在船隻處理廠裡頭,恐怕我們的行跡被發現了。”
“這樣嗎?居然會有人知道我從這裡登陸?”薑姒問道。
“可能我們之間,真的有你說的,叛徒的存在。”安寒說。
“如果真的有叛徒,我應該早就找到了才是,但那一頓晚餐,我根本就沒有發現那所謂的叛徒。”薑姒歎了口氣。
“金玲她們應該是遇到了不可抗力的因素吧?”安寒小心謹慎地問道,她害怕此時受到打擊的薑姒會突然發作。
“沒事的,你不用替她們說話,我自然會自己考慮的。”薑姒說。
“是,是我多言了。”安寒把頭埋下去認錯道。
薑姒從潛水器中爬了出來,臉色比傅輕歌想象中要稍好一些,氣息不再混亂,就像是得到了行之有效的遏製一般,心口那處觸目驚心的傷口像是做過了應急處理一般,一身嶄新的衣裳擋住了這個創口。
導致傅輕歌不知道薑姒是不是治好了被AS50擊穿的心臟創傷。
肉身也不再乾枯,好像是得到了給養一般,血肉一層層地恢復了,盡管如此還是肉眼可見的虛弱,臉上的皺紋沒見得變少。
封雪入手,徹骨的寒氣讓周遭的空氣都瞬間下降了幾度,好在傅輕歌早有準備,用領域裹挾著這道寒氣,讓它揮發散開,不至於被安寒所發現自己藏身的部位有異常發生。
薑姒站在潛水器的頂上,傅輕歌死死地盯著她,不斷地測量著兩人之間的直線距離,他估算著,自己如何能夠以最快的速度,一劍刺穿她的心臟,讓她再也沒有辦法借助鬼化恐怖的再生力,複原己身。
二十米,十九米......潛水器慢悠悠地向著傅輕歌飄蕩了過來。
安寒和薑姒似乎沒有意識到,這裡隱藏著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
她們兩人還在潛水器頂上和岸邊一來一回地聊天,旁若無人。
“主人,我們還是要上岸嗎?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吧?”安寒說。
“當然,如果我們再不上岸的話,得遊回到雲棲樓了。”薑姒笑。
“錚!”一聲清越的聲響從陰影中傳來,宛如龍吟!
一點寒光從遠處以極快的速度飛來,驟然間放大,這道寒光的目標正是立足於潛水器頂端的薑姒!
“薑姒,我從陰影中來,要將你帶到陰影之中去!”傅輕歌挺劍向前,簡單到極致的一劍,帶動著身子同寒光融合到了一起。
“主人!小心!”安寒大吼道,瞬間肌肉暴漲了一圈,整個身子都撐了起來,身高瞬間來到了兩米開外,腰圍足足有一棵小樹那麽粗。
鬼化過後的安寒飛身撲了出來,整個人在空氣中摩擦了起來,似乎都帶起了一陣尾焰,以生命力爆發出來的速度竟然半點也不比傅輕歌此時出手的速度要慢!
“噗呲!”這是劍刃穿過肉身的聲音,還混雜了血液噴出的聲音。
傅輕歌把劍從安寒的心臟處抽了出來,臉上沒有半分的憐惜。
哪管安寒曾經是那麽美麗動人的女人。
安寒倒下了,她的身子漂浮在海面上,鮮血在海水中迅速蕩開。
薑姒瞬間繃緊了臉,面露痛苦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張真正的古琴,盤腿坐下,將古琴架在自己的腿上,開始輕輕地挑動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