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下了面具的卡特羅歎了口氣,潰爛的皮膚得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面具密閉的環境下,皮膚潰爛極容易滋生細菌,對他也是一種無時不刻的折磨,現在與傅輕歌坦然相對,反倒是讓他放松了不少。
傅輕歌看清了卡特羅現在的臉,像是噴發的火山一般滿是猩紅色,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更多的是壞死的表皮細胞扭曲在一塊,連成了一大片,這都要拜武者快速恢復的體質所賜,如果不是這樣的愈合速度,卡特羅很有可能直接死在了發動機艙裡。
“你為什麽想要炸掉“瑪麗皇后”號的發動機?難不成你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郵輪在沉沒的過程中能夠脫身?”傅輕歌問道。
卡特羅搖了搖頭,說:“我只不過是忠實於承諾,就算是我同“瑪麗皇后”號一起沉沒,也只能說是我的命運,我們巴古人對命運一說很是堅定,既然上天是如此注定的,那麽就安然接受。”
承諾?傅輕歌不解,他可不能理解玩命來完成了一個所謂的承諾是為了什麽,而且卡特羅玩命玩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還有一整艘郵輪上無辜遭重的人,無論出於什麽理由,都是不可饒恕的。
“不,我根本不信,像你這樣的人會沒有留下後手。”傅輕歌話鋒一轉,“你已經騙了我一次,就別想再用這種荒謬的理由騙到我第二次,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動搖乾掉你的心思。”
“真不錯啊,華夏人常說吃一塹長一智,看來還真是沒錯。”卡特羅的笑聲回蕩在大廳裡,和此起彼伏的遊戲機一起響徹。
“讓我猜猜,你現在腦子到底在想什麽吧?”卡特羅被傅輕歌拆穿了心中的想法之後,半點也不震驚,反而同傅輕歌聊了起來。
“我的腦子裡什麽都沒想,我只是不想“瑪麗皇后”號就此沉沒。”
“很可惜,你的不想無法得到實現,因為“瑪麗皇后”號在我的計劃中,她是注定要在這片茫茫公海上銷聲匿跡。”卡特羅說。
“你現在在我的控制之下,我有把握在三招之內拿下你,引爆了的發動機艙現在已經開始修理,隨時就能恢復船只動力。”傅輕歌說。
卡特羅哈哈大笑著,完全不把傅輕歌的威脅放在心上。
“你笑什麽?我乾掉你,一切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傅輕歌說。
“我笑你實在是太天真了,既然我敢這麽坦蕩地向你和盤托出我的全部計劃,那麽就說明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卡特羅說。
“都說同一個招數對我沒用了,疑兵之計你已經用了第二次了,我又怎麽可能會相信呢?”傅輕歌不為所動。
“無論你是三招之內拿下我,還是三百招之內拿下我,這一切都已經和結局無關了。結局從頭到尾都是注定的,我們兩個人也只是這個結局裡的一部分,再怎麽精彩的戰鬥也只是為這個結局多添上濃墨重彩的幾筆,還是無人能夠得知的那幾筆。”卡特羅意味深長地笑著。
傅輕歌看著卡特羅的笑,一絲不妙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看!”卡特羅取出了一個遙控按鈕,在傅輕歌的面前晃蕩。
“你以為我只會在一個發動機艙上安裝塑膠炸彈嗎?為了沉沒這漂浮在海上的宮殿,我可是煞費苦心帶來了如此多分量十足的炸藥,這些炸藥足夠爆破五台發動機!”
傅輕歌聽到卡特羅狀似瘋狂的發言,面無表情。
“怎麽?你居然一點都不害怕?一點都不緊張這個按鈕按下去之後,整艘船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嗎?”卡特羅有些奇了。
“害怕?緊張?有什麽好害怕,
有什麽好緊張的。”傅輕歌突然爽朗地笑了起來,“如果你不取出這個按鈕,我才會真的緊張害怕,但是你取出來了,就相當於和我show hand。”
“而論到show hand,真是不巧,這是我最擅長的部分了!”
傅輕歌從儲物空間中抽出了封雪,毫不猶豫地就向卡特羅遞出電光石火的一劍,這一劍毫不留情,瞄準的是卡特羅的上半身。
卡特羅還沉浸在自己計劃得逞的喜悅中,絲毫沒有察覺傅輕歌以雷霆之勢出手,在一個呼吸的時間內,就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
當卡特羅反應過來來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拚命地向後避讓,但是一股詭異的力量活生生的加持在他的肩上,周圍的空間粘稠的就像被塗上了工業膠水,別說是後撤了,簡直是讓他無法動彈。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封雪的劍鋒在半空中一轉,砍向他的手臂。
這是傅輕歌領域的力量,用極度凝練的願力和劍氣束縛住卡特羅,讓他周遭所處的空間和時間流動完全停止。
時間滯留的能力一直存在於傅輕歌的身上,可面對安寒提前籌劃好的逃跑計劃,傅輕歌根本就沒能來得及留住他們二人,只能夠任由著他們二人從高空中逃脫。
“喀嚓”一聲。
卡特羅握著起爆按鈕的右手應聲而斷,被封雪像是切開破帛一般,毫無阻礙地斬斷,就連骨質強度極高的骨頭都無法抵擋住這樣的一劍,任由著被切開的部位拋飛起來,在半空中飄蕩。
卡特羅握著按鈕的斷手被傅輕歌輕而易舉地接住。
這一刻,決定“瑪麗皇后”號命運的按鈕來到了傅輕歌的手中,卡特羅失去了所有的機會,再也沒有資本同傅輕歌對峙了。
卡特羅死死地捂住自己還連在身上的半截手臂,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準確無誤地按在血線上,防止靈力和血液向外溢出。
濃重的喘息聲和迅速變白的臉色顯示出他漸漸虛弱的糟糕境地。
臉上潰爛,斷去一臂,卡特羅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東西。
“你看,從現在開始,全部的局勢全都反轉了。”傅輕歌說。
卡特羅的臉上寫滿了驚駭,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怪物站在他的面前,這個怪物在舉手投足之間就能夠停止時間和空間的流動,他能夠隨時穿越在停止和運行之間,在這兩個極端內任意通行。
“這是什麽武技?為什麽能夠束縛我的行動?”卡特羅驚恐道。
這並不是武技,傅輕歌並不會向卡特羅去解釋什麽,就算是他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向卡特羅解釋,卡特羅恐怕也無法明白其中的含義。
“武技不武技的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你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籌碼。”傅輕歌從斷手中取出了引爆按鈕,隨意地把卡特羅的斷手甩到一邊。
“呵呵。”卡特羅突然笑了起來,這一次笑得比剛剛還要瘋瘋癲癲,一邊笑還一邊抽搐著。
“雖然我說這是我的命運,但我一直在想方設法破除這個命運的詛咒,如果能夠活著,那麽誰又想真正的去死呢?”卡特羅一字一句,每一個詞語都重重地從牙縫中擠壓出來,聽上去是那麽的粗重。
“談論命運什麽的,根本就是借口,選擇權在你的手上,沒有人可以逼著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傅輕歌說。
“和我做下約定的人是趙士軒,早在一開始,我們就已經商定好了要將“瑪麗皇后”號永遠地沉入公海之中。”
卡特羅頹然坐在地上,無法破除的死亡喪鍾已經敲響。
他一時間雖然能夠止住流血,但隨著被堵塞的血線靈氣充盈,遲早會衝破他所施加的壓力,而到了這個時候,沒有及時的救治手段很可能會有井噴式的大出血。
傅輕歌一直盯著他,又怎麽可能給他治療斷臂的時間呢?
“他給了我許多難以拒絕的條件。”卡特羅的眼神迷蒙。
傅輕歌沉吟了一會,知道卡特羅顯然是想要和自己聊聊。
“如果你願意往下說,那麽就繼續。”
傅輕歌拿到了按鈕之後,心裡的千斤巨石也放了下來,此時只要等待發動機被船員們修好之後,返航回到富江市。
“我是一個商人,有很多錢,但永遠沒有人會嫌棄自己的錢多。趙士軒和我一直都是合作關系,低價從我這裡進購華夏稀缺的靈草,加工之後再高價賣出,我從中抽取部分的油水......”
卡特羅娓娓道來,說的全是一些細枝末節,商人和商人之間的勾當,合理與不合理的交易關系。
“還真是精彩,趙士軒發家致富的故事居然是這麽的婉轉曲折,聽得我都想要去當一個奸詐狡猾的商人了。”傅輕歌為卡特羅和趙士軒兩人的故事鼓了鼓掌,表達了高度的讚賞之意。
“我覺得你並不適合做一個商人,至少是像我們這樣的商人。”
卡特羅突然轉頭看向傅輕歌,對著傅輕歌下了這樣的評斷。
“為什麽?”傅輕歌大感好奇,“難道是我太實誠了?”
卡特羅扭過頭,望著賭場大廳外,冷笑道:“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作為一個倒賣黑色產品的商人,會有多少手的準備!”
話音剛落,滔天的火光從卡特羅目光所望之處瞬間爆炸出來,烈焰的浪潮從船身底下湧了過來,傅輕歌沿著卡特羅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十來個穿著安保服裝的武者跌跌撞撞地從火光中走了出來。
這些武者們無一不是身上受到了大片面積的灼傷,皮膚和被燒灼的衣服黏在了一塊,就像是他們的新皮一般,武者皮膚的新陳代謝很快,在失去了皮膚之後粘液會快速分裂,反而成為了一種負擔。
他們不斷地嘶吼著,企圖通過這樣的辦法來緩解自己身上的疼痛,發紅發腫的背部只能用潰爛的雙手去不斷地抓撓,抓撓著的同時,還帶落了一些被燒成焦炭化的皮膚。
船身在這爆炸發生後的一瞬間,開始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從船身中下方位置發出了連續不斷的爆響聲,就像是無數爆炸物同時引爆!
火勢再度暴漲,活生生地吞噬了幾個最後出來的安保武者,他們的實力較弱,柴油發動機爆炸產生的高溫足以將他們活活灼燒至死。
每一家在船艙內部的商店,所有的商品一瞬間內被點燃,展示櫥窗的玻璃全部被熱浪衝碎,一片片碎片變成了一截截飛刀刮了出來,衝著郵輪上的遊客甲板而去!
慘叫聲哀嚎聲震耳欲聾,無數帶著高溫的玻璃碎片劃傷了許多人,倒霉一點的遊客甚至被這樣的碎片貫穿過心肺,當場休克過去,眼見就要活不成了。
好在是客人們不乏有武道高手,他們聯合在一起,一起出手撐起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安全區域,將無力抵抗的普通人護在身後。
有一些精通華夏醫術的武者們,當機立斷,為受傷較為嚴重的客人們采取了一些急救的措施,盡可能的減輕他們身上的痛苦。
工作人員們也是應急方面做過訓練的,自然不會亂成一團,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鎮定下來,井然有序地安排起客人們的站位,以免他們再度受到飛來的碎屑侵襲。
雖然客人們和船上的工作人員反應迅速,但受傷人數依舊在飛速上升著,火勢蔓延的勢頭根本無法阻擋,前往維修發動機和組織大火的武者們消息全無,很有可能是全軍覆沒了。
“你以為那個按鈕是用來控制炸彈的?”卡特羅放聲狂笑。
“按鈕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只不過是我用來迷惑你的道具罷了,炸彈早就被安裝好了,只要時間一到,它就會自動引爆!”
“和你說這麽多話,你以為是我自認為失敗了,流出的眼淚嗎?”
傅輕歌的牙齒緊緊地咬合著,以這種方式勉強維持自己的冷靜。
他再一次被卡特羅擺了一道,再一次被他耍的團團轉,
第一次的失敗沒有造成多大的問題。
而第二次的失敗,導致眾多無辜者因為他的判斷錯誤身受重傷。
傅輕歌死死地盯著卡特羅,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明明身處一片火海之中,可是他卻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變冷,冷的就像是落入了北極圈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