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理由?”傅輕歌壓低自己的聲音說道。
“暫時保密。”安寒俏皮一笑,“總之我是不會害你的,就算我有害你的心思我也沒有那個本事害你,你應該清楚,當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笑話。”
傅輕歌點了點頭,安寒是一個武者,他已經反覆確認過安寒的武道境界了,不過是氣穴境三階的武者,在這個年齡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但比起他來說完全是不夠看的,他現在已經不是鑄骨境武者了。
哪怕他現在還是鑄骨境武者,安寒也對他沒有半點威脅。
“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在不被他們發現的情況下摸到他們身邊?”傅輕歌只是隨口一問,他對這件事不太抱希望。
安寒並不說話,只是往藏青色大衣的各個口袋裡掏著什麽東西。
“好像沒有呢,如果你想偷聽的話,那麽我建議你直接過去。”
傅輕歌翻了個白眼,“直接過去千裡送人頭,禮輕情義重嗎?”
在兩人無計可施的時候,從雷達塔頂端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靈力的浪潮,這浪潮不斷地湧過來,自上而下不斷地衝刷著站在頂層甲板上寥寥無幾的人。
傅輕歌被靈力浪潮逼得向後連退了幾步,深深提氣灌注在腳上,穩住了不斷後退的步伐,然而安寒比他要弱上許多,直接被浪潮裹挾著向後飛退,好在她死死地抓住了欄杆,否則就要像其他倒霉的家夥一樣,被刮到下一層甲板的游泳池去。
就連頂層甲板的唯一入口都被一層薄薄的氣罩封鎖住了,雖然傅輕歌對矩陣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但也認出了這是矩陣的手筆。
一瞬間內,薑姒和趙士軒就已經完成了清場,半圓形的灰色氣罩完完全全地覆蓋在了頂層甲板到不斷旋轉的雷達塔,如果不是傅輕歌和安寒兩人有備而來,此時的頂層甲板,就是他們兩人的二人空間。
浪潮已過,安寒總算是從中掙脫出來,再度腳踏實地,她躡手躡腳地靠近傅輕歌,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看來這就是他們兩個人對峙的時間了。”
安寒的臉色煞白,剛剛的浪潮讓傅輕歌抵擋起來都需要花費一點力氣,更何況是一個氣穴境三階的安寒,沒有被直接吹下去都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們是打算在這裡動手?”傅輕歌有些訝異,“如果在這裡動手一造成破壞,絕對會在船上引起騷動,這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吧?”
“這裡是什麽地方難道你不清楚嗎?”安寒譏誚道。
傅輕歌被這句話問懵了,下意識道,“這是哪裡?”
“這裡可是公海,是華夏和數個國家都無法管轄的地帶,他們在這裡動手,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他們兩個人的武道實力之強,就算是徒步渡海回去都只是小菜一碟。”
傅輕歌若有所思,原來兩人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樣一個算盤。
“走,我們不要站在甲板上,找個靠近他們的地方藏起來。”
安寒毫不避諱的拉起傅輕歌的手,兩人踮著足尖,慢慢地向著雷達塔的底端靠近。
“薑姒,你的要求我已經辦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趙士軒洪亮的聲音經由靈力增幅,傳遍了整個頂層甲板。
灰色氣罩的存在將趙士軒的聲音完全籠罩住,半點都不會向外泄露,因此不斷地在甲板和氣罩上反射,回聲不絕於耳。
傅輕歌和安寒站在雷達塔底,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抬著頭,向上眺望,雖然一直保持高角度抬頭很累,但為了看到雷達塔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這點酸疼還是必須得忍受的。“是啊,我也委屈了你這麽久陪我了。”薑姒的聲音淒婉。
“我曾經許諾過你三個要求,現在我已經完成了兩個:一是贈與你恢復傷勢的靈草,二是陪你到這個地方來胡鬧,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快點說吧,盡早結束這一出鬧劇。”趙士軒淡淡道。
此時的趙士軒,好像是終於在心中放下了重擔的釋然感,只要薑姒再向她提出一個要求,他就能夠從諾言的捆縛中脫身出來。
“這些本來就是你欠我的,怎麽你現在反倒委屈了起來?”薑姒歎了口氣,“我還沒有想好最後一個要求是什麽。”
“沒想好也是來不及了。”趙士軒的聲音漸漸地冷了下來。
“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你拖延時間的時候同樣我也在拖延時間,你在等你的傷勢恢復,而我在等......”趙士軒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所以你在等什麽?”薑姒收斂起自己幽怨的表情說道。
“沒什麽,既然你想要拖延時間,那我也不介意,如果你是以重傷之軀和我攜手最後一次舞蹈的話,想必我和你都不會盡興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你變了,但其實你沒變。”薑姒讚歎。
塔底下的傅輕歌聽得雲裡霧裡的,兩個人說的話半點都不搭邊,好像是兩個人拿到了不同的劇本,卻非要同台演出一樣莫名。
“人都是在變的,薑姒,只有死人才不會變。”趙士軒說。
“因為他們死在了他們的時間裡,只有活著的並且還記著他們的人,在代替他們向前。要向前,那就必須得變。”
“所以你就拋下了和你一起爭奪喉骸的同伴?”薑姒譏諷道。
“你不會懂我的,我也不需要你懂我,這一條負重前行的路比你想象的要長很多,要艱辛的多。”趙士軒的臉上並沒有言語中所流露出來的疲憊之意,有的是一種坦然。
“你的同伴們要是知道,他們都是被你親手推進犧牲的祭壇裡,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薑姒揶揄道。
“他們這是死得其所,多虧了他們的犧牲,我才能從中獲得了喉骸的奧秘,並且在二十年後,有無限的機會觸碰到它。”趙士軒說。
灰蒙蒙的氣罩隔絕了所有的噪音和海浪,凌晨兩點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夜深人靜用以休憩的時間,但對於“瑪麗皇后”號上的人來說,卻只是夜生活的剛剛展開,哪怕是在頂層甲板上,沒有灰色氣罩的隔絕,依然可以聽到各種各樣的雜音。
這一個灰色的氣罩就是為了隔絕這些噪音影響他們兩人的交談,同樣也是為了讓他們的驚世之語不被人所知。
趙士軒和薑姒兩人緩緩地交談著,聲音慢慢地趨於平靜,薑姒臉上的譏諷慢慢地收了起來,身上的氣勢也慢慢地強盛起來。
兩人遙遙相對,肆無忌憚地談論著根本不容於世的禁忌,毫無負累地說出犧牲和祭品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實。
“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兩個人腦子不正常,但他們現在肯定是瘋了吧?”傅輕歌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他們早就不是人了,這一點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了吧?”安寒說。
傅輕歌沉默了,的確,薑姒是新生組織內的“八部眾”之一,而趙士軒既然謀取了五毒聖典,自然知道五毒聖典的根本究竟是什麽。
五毒聖典是一本讓人以留存清晰意識,進入深層次鬼化的秘典。
“是時候決定歸屬了,勘探工作已經來到了尾聲,這一點就算我不說,你們應該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吧?”趙士軒說。
“最後一個要求,把那樣東西的位置告訴我,我立馬從這裡走人,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面前。”薑姒沉聲說道。
“季明亞領頭的勘探組已經鑿出了那樣東西的墳地,但具體的位置只有我和他清楚,我本不想和你以命相搏的,但你非要從獨吞這個成果。”
趙士軒笑了,笑得很暢快,好像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一般。
“這不是獨吞,是把能夠掌控的東西留給應該掌控的人。”
“你明知道這個條件是我不可能答應你的,為什麽還要一次又一次的觸碰我的底線?”趙士軒說完,周身氣勢暴漲。
“你這是想要動手了麽?”薑姒問道。
“不,我只是想讓你看看現在的我,有資格拒絕你的要求。”
趙士軒整個人挺拔如一杆精鋼長槍,槍矛已經磨得熠熠發亮,在他身上歲月的痕跡完全都被抹去了,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仿佛是懾服於他的氣勢之下。
安寒的武道境界實在是太過低微,哪怕是相距數十米的距離,都被趙士軒無意中散發出來的威壓壓得喘不過氣,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急急地喘著粗氣,臉一陣的青白。
薑姒迎著趙士軒的威壓瞬身過去,雙手並不持任何的兵刃,但此時的她就像是一柄利刃,尖銳至極的靈力線條從十指中激射出來,纏繞成了一張古琴的模樣。
這東西傅輕歌實在是熟悉不過了,薑姒正是憑借著一手神鬼莫測的琴音武技,讓他深受重創差點就英年早逝了。
“金戈鐵馬曲!”
薑姒纖長的手指按在琴弦上,撥動出如戰鼓擂響般震耳發聵的樂曲,很難想象,單憑一張簡簡單單的靈力凝聚而成的古琴,竟然可以演奏出如此殺勢浩蕩的曲目。
薑姒每一次撥動琴弦,就有靈力組成的甲士出現,不僅僅將琴音融入了靈力之中,同時還將琴音之中的意象給完全展現出來。
就像有千軍萬馬踏過山川,一個個身著戰甲的戰士持槍馳馬,手中的長槍閃耀著金光,不斷地向隔空相望的趙士軒發動了衝鋒。
“談判破裂了,那就動手吧。”
將近兩米的陌刀出現在趙士軒的手上。
陌刀的歷史悠久,前身是漢時的斬馬刀,專門用以在戰爭中斬殺騎兵。騎兵在古時的地位就相當於現代戰爭中的坦克,而陌刀刀身和刀柄長度都足夠優秀,刀刃鋒利,是對付騎兵的利器,地位就相當於所謂的反坦克武器。
它吸收了來自漢露陌刀和六朝長刀的形製與冶煉技術,但由於鍛造技術的困難,在後來的朝代中漸漸衰落。
趙士軒手持陌刀,安然立在“金戈鐵馬曲”帶來的“千軍萬馬”之中,用著最為樸素的姿勢劈砍,不停地砍殺著靈力凝成的甲士。
他的面容平靜,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勇之勢。
“你這一首金戈鐵馬曲已經是出神入化了,就算是那位精研音律的武道宗師也不一定及得上你的神韻。”趙士軒說。
“武道宗師是我遲早要登上的位置,它對我來說並不是值得仰望的目標, 而不是用以自傲的資本,他只能是一個墊腳石,用來襯托我多麽驚才絕豔的綠葉!”薑姒狂傲道。
“十方怒斬式!”
趙士軒揮舞起手中的陌刀,以自身為圓心,騰空躍起在空中翻身旋轉一圈,他的背後出現了無數山川峰巒,連綿不絕。
隨著趙士軒的身軀由空中落下,徑直劈向了奔騰的甲士時,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將靈力化成的所有甲士和駿馬碾壓成灰,化作靈力返回了薑姒的手中。
薑姒撫琴的指法突然變換,由沉重的金戈鐵馬聲瞬間升調!
不再是沉重的廝殺之聲,轉而化為了幽怨淒厲的哭嚎之聲,所有被趙士軒轟殺的甲士們以靈魂的形態再度復活。
他們從黃泉重生,要將趙士軒帶向他們來的黃泉!
“轟轟轟!”
爆裂聲不絕於耳,趙士軒和薑姒兩人以極快的速度交戰,在短暫的幾秒內他們便以十數道武技交手,但始終未露出半點頹喪之勢。
“好強!”
安寒倒吸一口涼氣,完全依偎在傅輕歌的肩膀下,她的武道境界實在是撐不住兩名絕頂武者的交戰,哪怕是兩人碰撞產生的余波,都會讓安寒的血氣一陣翻湧,稍有不慎恐怕就血線崩碎。
如果不是傅輕歌在二人交手碰撞的第一個瞬間內,以自身的劍氣形成的域場護住了安寒,安寒早就會被鋒利的靈力亂流絞傷,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
“謝謝你了。”
安寒遞給傅輕歌一個笑容,但這笑容看上去是那麽的虛弱,嘴角還帶著一絲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