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聲音仿佛是消失了一般,boxster跑車仍然是持續的飛奔著,傅輕歌卻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引擎發動的吼叫聲,輪胎在地面上的摩擦聲全都消失不見了。
但其實並不是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而是只能聽到風聲不斷地從耳邊刮過,冬天的寒風帶來的涼意依舊是無差別的侵襲著傅輕歌。
一種極大的恐懼從足尖慢慢地攀上了傅輕歌的腦門,那種透徹心扉的寒冷並不是體表所感受到的寒冷,而是被拖入了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奇異空間之中的惡寒。
“停車,寧津,你最好快點停車,否則我就......”
傅輕歌的聲音在風聲的阻撓下,聽上去變得無比的顫抖,不知道是來源於他心中的恐懼還是風聲,顫抖之外還留存著一些驚懼的情緒。
“傅輕歌,你現在在我的車上,在我的掌控之下,你能做出什麽反抗的事情來嗎?如果我不停車,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寧津呵呵一笑,直接雙手放開了方向盤,右腳狠狠地踩下了油門。
Boxster跑車的速度越來越快,是的,這依舊是高速路,只不過高速路上除了傅輕歌所在的這輛鉑銀色跑車外,根本見不到其他經過的車輛,仿佛這就是為他一個人準備的直達通道,但是是直達什麽地方的通道,他根本就無處可知。
傅輕歌想要跳車,但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晚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所坐的座位上,憑空從椅背處伸出了四隻青紫色的手爪,帶著無可匹敵的強大力量,將他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這些手爪上無一例外的爬滿了各式各樣的符文,正在不停地閃耀著暗紅色的光芒,仿佛是手爪的力量來源,為其限制住傅輕歌提供源源不絕的龐大能量。
手爪上乍看之下雜亂無章的符文,實際上按照造字法來辨別的話,是很容易看出這是規則的一門語言,這語言爬蟲狀的外貌,像極了傅輕歌曾經所見過的某件東西,但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這些符文宛如活物一般,在手爪之上遊動著,有時候虛幻難明,有時候又清晰可辨,有時候全部散開,散布在爪子上的每一處地方,有時候又紛至遝來,全部堆積在一起,傅輕歌隻望一眼就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用粗大的狼牙棒敲擊了後腦杓一般,眼前一片像是黑幕阻擋,接著就是宛如宿醉了一天一夜的,撕裂一般的眩暈感傳來。
“來自人類靈魂最卑劣之處的知識,怎麽可能是凡人能夠輕易染指的呢?你這樣直視這些禁忌的知識,只會加快你前往黃泉的速度。”
寧津調整了自己的座椅,朝後挪動到最遠的位置,這個位置足夠容納一個成年人在座位上站起身,寧津在這點空間內,橫躺了下來,她的腿腳長度並不能支持她完全躺下去的時候,可以踩到刹車或者是油門,因此boxster正在以一個無人駕駛的狀態朝著前方衝出去。
只不過boxster衝出去的時候,速度竟然半點也沒有減緩,就像是一輛小車在足夠光滑的實驗導軌上無阻力移動一般,一點速度的衰減都沒有產生。
雖然當前這條“導軌”是完全筆直的,但高速路也常常會有一些角度不大的彎道,如果不稍加控制的話,分分鍾就會車毀人亡。
“停車!寧津,快點停車!你想死我沒有意見,但是你別拉著我和你一起死!”傅輕歌聲音不自覺的高了幾度。
傅輕歌突然開始變得焦躁不安,他不停地擺動著唯一能動的幾處關節,明明一身靈力充盈到極致,但在這四隻手爪的束縛下,四肢被鎖住,根本就無處施為,他就算是想要強行用蠻力破開也沒有辦法。
傅輕歌越是這樣,寧津似乎就覺得越是快意一般,她高聲的呼號著,橫躺在座椅上不停地擺動著雙手,用她靈巧的腳趾穩穩當當的踢到了boxster的音響開關上,此時音響開始播放著默認的第一首曲目:
“公元1239年
有一位有著王室血統的女孩
根據古老的故事所講述的
她是最美的女孩
在石製的城堡裡她每晚獨自長眠
任何連亡者都能驚醒的聲音
都無法喚醒她”
“請欣賞我為你精心準備的曲目!”寧津說道。
《sleepyhead》,傅輕歌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首歌,只不過這首歌的聲線似乎不是他所聽到的原版,而是粗糙的清唱版本,輕唱這首歌的人正巧坐在他的身邊,寧津的聲線實在是太過容易辨別了。
這是一首英文歌,但是傅輕歌正巧聽過這首歌的原曲,並且也知道它的翻譯意思。這首歌所講述的故事,是出自於傅輕歌之前所處世界的公元1200年間,是一部用中古高地德語所寫就英雄史詩,這部英雄史詩的名字為《尼伯龍根之歌》。
正如歌曲中所講述的一般,一名公主沉睡不醒,在精致的石製古堡裡長眠,和聲中的輕輕吟唱,仿佛在呼喚著這名公主醒來。
“籠中鳥的故事,你該不會把自己比作這名公主吧?”
聽到這首歌的瞬間,傅輕歌原本有些焦躁的情緒竟然平緩了許多,出乎寧津意料之外的平靜,他的眼神平淡似水。
“你居然聽過這首歌?”寧津不再故作瘋癲,而是將自己張牙舞爪的軀乾放松了下來,躺在不斷加溫保持人體體溫的工程學座椅上,抬頭看著並沒有任何星星的晦暗天空。
歌曲僅僅只是開始,傅輕歌卻已經把結尾道了出來,寧津很肯定,這首歌絕對不是常人所能得知的,唯一的解釋便是,傅輕歌也同她一樣觀看過同樣的知識,甚至於傅輕歌是......
想到這裡,寧津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她的推測太過離經叛道,是完全不存在的可能,就算是號稱隔絕節點的門扉,塔洛斯之門的那頭的生物,也不一定會有這樣的知識流傳下來。
也許是寧津的胡思亂想,減緩了對傅輕歌束縛的程度,傅輕歌感覺到四隻手爪傳來的壓迫力量驟減。
他驚喜的望了一眼牢牢扣住自己左手的手爪,看到其上的符文竟然漸漸地可以細看,傳來的惡心欲吐的感覺也漸漸消失。
“為什麽會沒有聽過這首歌?”傅輕歌知道這首歌在之前的藍星上曾經火熱過一段時間,傳唱度也算還是可以,在當時火熱的時候,西方的大街小巷時常會聽到這首歌。
“怎麽會呢?這明明是來自另一邊的故事,那早已消失的另一邊,那諱莫如深的東西,怎麽會是你所能窺見的?”寧津喃喃自語,仿佛並不是在對傅輕歌說話一般。
來自另一邊?早已消失的另一邊?
傅輕歌心中猛然有了一種大膽的想法,難不成現在所處的藍星上,根本就不存在這所謂的《尼伯龍根之歌》......
“什麽另一邊不另一邊的,你把我困在車上,就是為了讓我和你一起欣賞你清唱的歌?”傅輕歌說道。
此時的傅輕歌開始有了幾分深究好奇,因為他陡然發現,這四隻手爪上的符文能量有限,能夠限制他的能力已經漸漸地減緩了,但這一點寧津根本就沒有意識到。
這一切歸功於他的武道實力隱匿,當然也要更歸功於這裡存在但得不到應用的願力,讓他慢慢地觸摸到了符文禁錮的原理所在。
寧津錯估了他的實力,其實寧津已經極可能的高估了他的實力,她甚至準備了足以格殺靈動境武者的手段,哪怕是決靈境的武者,也未必不能殺死。
但傅輕歌並不是決靈境武者就可以殺死的,他是怪物。
“當然不是,這是我通常為即將逝去之人所準備的葬歌。”
“你知道這首歌真正的結尾嗎?”傅輕歌突然問道。
“結尾?這首歌怎麽可能會有結尾呢?一個裝睡之人是無法被喚醒的,就算是一個王子帶著千軍萬馬,他手下的隊伍廝殺的聲音足以驚動天地,也無法喚醒這位故作沉眠的公主。”寧津說道。
“你說的似乎沒錯。”傅輕歌仿佛是認同了寧津的想法。
寧津輕輕一笑,臉龐上純真自然的少女笑容綻開。
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細劍,長度約一米二三,劍身大約只有十幾公分的粗細,遠遠地看去幾乎看不到劍身,只能看到最為尖利的開刃處,在手部握持的劍柄上,有著一圈護手裝飾,這保證了使用者不會在脫力時被自己的劍刃所傷,也更為的美觀。
這種細劍往往不是用來劈砍的,而是用來進行戳刺的。
在華夏武道傳承之中,這樣的冷兵器是極為罕見的,因為它的實戰意義似乎並不大,華夏武者們常常會著極為厚實的護甲,握持這種細劍的武者,可以說要比修劍的武者還要花裡胡哨,大多都是為了追求美觀的女性才會選擇這種武器。
細劍的劍尖直指傅輕歌的咽喉處,只要傅輕歌稍有異動,這劍尖就會毫不猶豫的刺穿傅輕歌毫無防備的咽喉,將他的喉結和呼吸道進行對穿,如果寧津更加惡趣味一點的話,甚至可以將其完整地取出來。
“你到底是哪裡學來的,這麽怪模怪樣說話的腔調,難道你的武道啟蒙人沒有教你一個道理嗎?”
傅輕歌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為了擺脫手爪束縛他做了無數次的嘗試,連續不斷地讓自己的身體處於亢奮狀態,現在突然放松下來,難免有一些血氣上湧過頭,需要活動一番來緩解。
他好像一點也不緊張,也不擔心寧津會突然暴起,刺穿他。
“什麽道理?”寧津歪過頭來,無辜的眼神跳動著。
“不要太容易就覺得自己已經贏了,往往這樣想的人,離輸就不遠了。”
傅輕歌的腦門上綻放出怒蛇一般的青筋,手指微微地曲張之下,封雪從儲物空間之中跳落了出來,在傅輕歌的願力操控之下,直接將幾十公分厚實的合金車門完全刺穿。
封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從刺穿的部位慢慢地向下方劃去,直接將boxster的右側車門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車門大半部分被封雪完全切斷,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失去了任何依憑的半扇車門,徑直朝著後方飛去,而封雪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後,飄向了傅輕歌的大腿上,安安靜靜地躺著,完全不受周遭任何風力的影響。
傅輕歌不擔心車門會砸到後來的行車者,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真正通往天水市的高速公路,而是寧津不知道用什麽辦法布置出來的扭曲空間,就像是折疊在原本所處空間的幻象!
寧津如夢初醒, 變故發生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她全然沒有想到,在“真理之手”的束縛下,竟然會有武者能夠從儲物袋中取出東西,甚至這武者可以無視“真理之手”的阻絕,憑借靈力駕馭武器切開boxster堅固的車門。
此時仍舊還在她的控制之中,就算是傅輕歌切開了門,他也無法在第一時間之內逃走,於是寧津細劍直直遞出,只要半秒鍾不到,傅輕歌的咽喉就能被她完全刺穿。
“鏗鏘!”
金鐵交合的聲音從傅輕歌的咽喉處傳來,寧津手中的細劍並沒有如願,而是對上了封雪的劍身,兩劍相交時濺出來的火花映照在寧津的臉上,把寧津右半側灰白如死者的臉孔照的通亮。
“出乎意料,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寧津的雙眼竟然像是燃燒起來了一般,宛如兩顆金色的寶石璀璨閃耀著,映照出宛如深淵燃燒一般的場景,恐怖至極的深灰色氣息開始往她身上聚集著。
這場面傅輕歌見得實在是太多了,這是鬼化前的征兆。
“特麽的!景泰藍那小子雖然一點都不靠譜,但在寧津這件事情上是唯一靠譜的,他說寧津能吃人,半點都不假!”
傅輕歌領域展開,直接將手爪全部震碎,這些手爪並不是由靈力化成的虛幻物體,它們碎裂開來,一塊又一塊的肉塊掉落在副駕駛座上,隨後又被風直接吹飛出去,散落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