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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音坊的門面並不大。
但店裡布置得很是乾淨雅致,各種樂器應有盡有。
聲聲絲竹聲從屏風後傳了出來,琴聲低沉婉約,時而如清風明月,時而如石上清泉,聞之動人,聽之動心,很是曼妙。
謝錦衣信步走了進去。
“公子,是來看樂器的嗎?”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迎了出來,一笑,臉上兩個梨渦,雙眼皮大眼睛,給人的感覺很是陰柔,兩眼不停地在謝錦衣身上打量,謝錦衣悄然掐了一下指頭,微微一笑,聲音也變得清冽起來:“我想看看古琴。”
紫玉粗著嗓門道:“公子,再買的話,咱們下個月的房租可就沒著落了……”
紫玉身材高大,穿著白術的衣裳,明顯短了一截。
看上去的確像是過得拮據的樣子。
“住口,我心裡有數。”謝錦衣冷臉訓斥。
紫玉低頭不語。
“是下人不知禮數,還請掌櫃的不要見怪。”謝錦衣笑道,“本公子雖然手頭拮據,但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定能出人頭地的。”
“公子果然好志向!”雙眼皮長揖一禮,目光又在謝錦衣身上落了落,笑道,“聽口音,公子是外地人,出門在外,難免囊中羞澀,並不打緊,若是公子喜歡,我這裡的樂器隨便公子拿去把玩,不收錢的。”
“這怎麽好意思?”謝錦衣笑笑,饒有興趣地看著各種樂器,“我有空過來看看,過過眼癮就行。”
“無妨無妨,公子隨意些就是。”雙眼皮笑笑,又問道,“敢問公子是哪裡人?”
“南直隸桐城的,前些年家裡遭了災,家母命我前來投奔京城的遠房姑母,以備大考,卻不想來了以後才發現姑母一家早就不知去向,原本想著能一舉中地,卻不想終究還是名落孫山。”謝錦衣苦笑道,“如今我已花光了手中全部積蓄,無顏回鄉,便流落京城以賣字為生,以待東山再起。”
“公子凌雲之志,彭某佩服。”雙眼皮一臉讚許,衝裡屋喊了一嗓子,“落風,備茶,我彭某今兒高興,總算遇到家鄉人了。”
這公子說得沒錯。
南直隸桐城前些年的確是遭了災,當時像他這樣湧入京城尋親的的確不少,加上他說話的確是帶著南直隸那邊的口音,讓他不得不信。
一青衣小廝端著茶應聲走了出來。
“掌櫃的也是南直隸人?”謝錦衣頗感意外,雙眼皮笑道,“在下彭閔,南直隸成州人,說起來,跟小老鄉境遇差不多,不提了不提了,來,喝茶喝茶,嘗嘗咱們故鄉的茶。”
“嗯,果然是南直隸那邊的明前龍井。”謝錦衣淺嘗了一口,便放了茶杯,笑道,“多少年了,終於嘗到家鄉的味道了。”
彭閔哈哈笑:“既如此,多喝幾杯,等你回去的時候,我讓人給你包上半斤回去便是。”
“還是不用了,若是養刁了我的嘴,可如何是好。”謝錦衣扭頭看看紫玉,低聲道,“實不相瞞,我家書童脾氣大得很,他終日操心一粥一食,對飲茶喝酒這等風雅之事最是深惡痛絕,我可不敢帶回去,他保準會拿起換了饅頭吃。”
“小老鄉當真風趣。”彭閔又是一陣爽朗地笑,和顏悅色道,“還沒問小老鄉名諱呢,不知道小老鄉如何稱呼?”
“區區賤名恐汙尊耳,不提也罷。”謝錦衣淺笑道,“小弟姓冷,在家排行三,彭兄喚我三郎即可。”
“冷三郎,不錯的名字,三郎。”彭閔意味深長。
“謝彭掌櫃的茶,今兒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謝錦衣起身。
“好,那以後我就喊你三郎。”彭閔很是大方地取了謝錦衣看中的那把古琴,硬是塞到紫玉手裡,“彭某跟你家公子難得投緣,既然你家公子喜歡這把古琴,拿起賞玩便是,等過幾日再來找我換新的樂器便是,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紫玉看謝錦衣,謝錦衣笑:“那就多謝彭掌櫃,等過個兩三日,我就給彭掌櫃送來。”
臨走,彭閔又把一袋碎銀塞給謝錦衣:“你先拿去用,夠你用個十日八日的了。”
“多謝彭掌櫃。”謝錦衣很是感動,信誓旦旦道,“以後彭掌櫃就是我在京城的親人,日後若是冷某發達了,必定忘不了彭掌櫃今日雪中送炭。”
彭閔一直把兩人送出仙音坊,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才回了屋。
落風盯著彭閔的臉色瞧了瞧,問道:“掌櫃的不擔心他一去不複返?”
“不會的。”彭閔臉上笑意湧動,“相反,他會很快來找我的,因為他知道,我能給他想要的前程。”
像冷三郎這樣的人,能進宮侍奉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何況,冷三郎無論是樣貌還是言談舉止,簡直是照著太后的要求定做的,相信程姑姑肯定能看中他的,只要能把冷三郎送進宮,得到太后的垂愛,他就是大功一件,白花花的銀子是少不了的。
落風會意,又有些擔憂道:“只是屬下瞧著他清高孤傲,若是他不從……”
瞧著這位冷公子舉止投足頗有些大家風范。
跟之前那個玉郎不一樣。
“哈哈,你也不是跟了我一天了,到時候由不得他從不從的。”彭閔眸底閃過一抹厲色,冷笑道,“一旦服下風月丸,他就是色中餓鬼,倒時候誰也拉不住的。”
就像當年的他,他何嘗是願意……
不過,習慣就好了,還能賺錢。
世上從來不缺清高孤傲的人,可惜的是,再怎麽清高孤傲,也得吃飯不是?
想到這裡,他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暴躁道:“快,快給我備水,我要沐浴,快,受不了了。”
“掌櫃的,熱水一直備著呢!”落風忙道, “就在暖閣那邊,溫著呢!”
從他伺候掌櫃的那天起,掌櫃的就有隨時隨地就想沐浴的習慣。
以至於暖閣那邊,常年累月地備著熱水。
彭閔匆匆去了暖閣。
顧不得脫衣裳,一頭扎了進去,良久才探出頭來,靠著桶壁,不停地洗臉搓身……直到搓得渾身通紅,他才能水裡走出來,換了衣裳,若無其事地去了後院彈琴,風起,杏花飄落,落在了他的玄色衣袍上……
馬車上,紫玉撫著胸口道:“姑娘,嚇死奴婢了,奴婢可不敢再去那個仙音閣了。”
那個彭掌櫃,精明得跟鬼一樣。
她真擔心在他面前露了餡。
“他們並沒有懷疑咱們,怕什麽?”謝錦衣悄然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確認並沒有人跟著她們,才算松了口氣,“咱們後天再去,我想在殿下回京前就把此事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