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你在這裡等著我們,我們去去就回來。”謝錦衣不想帶太多人進去,款爺一向不喜歡雇主去很多人,這一點她還是知道的,白術也不問,順從地把馬車停到了路邊。
姑娘一向有主意,既然姑娘說不用他,那他等著便是。
再說黑市自有一套他的法則,也不是亂殺無辜的。
正如紫玉所說,黑市的確是黑的。
建在半山腰下,半掩著天光,道路陰暗潮濕,穿過一條窄窄的小巷就進入了另一番天地,許多衣衫襤褸的人蜷縮在道路兩邊,見了人雖然不害怕,卻猶如小鹿般瑟瑟發抖,每人面前都有一個大黑碗,有的裡面殘留著些許殘粥,讓人看著很是揪心。
謝錦衣和紫玉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他們身邊走過。
“姑娘,他們是不是都病了?”紫玉緊緊抓住謝錦衣的衣角,低聲道,“我瞧著他們的臉都是發青的。”她雖然不是大夫,但跟著謝錦衣這麽長時間,多少也知道一些,人的臉色正常是白裡透紅的,再不濟就是黃色或者黑色,但是發青是絕對不正常的。
謝錦衣點點頭,心情很是沉重。
前世她來過黑市不假,但並沒有看到這些人,她只知道,這裡有款爺發善心收留的流民難民什麽的,但這麽多的病人,卻是第一次見,冷不丁從牆角躥出來一個老婦人,抱著謝錦衣的腿泣道:“姑娘,救救我們,大夫說我們活不了了啊!”
“姑娘,救救我們吧!”眾人也跟著哭喊道。
四下裡頓時哭聲一片。
很快裡三層外三層地把兩人包圍在中間。
紫玉慌了,忙把謝錦衣護在中間,大聲道:“你們都退下,我們姑娘今兒是有事來見款爺,你們的病,我們肯定會管,但不是現在,你們,你們快退下,退下。”
“大家不要激動,等我見了款爺就立刻出來給你們看病。”謝錦衣忙道,“你們要相信我,你們等我一會兒。”
“誰知道姑娘會不會回來啊!”老婦人死死抓住謝錦衣的衣角,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我們都是從西北樊城那邊遷過來的,蕭大將軍說會給我們土地安置,會幫我們安家落戶,可是半年過去了,我們什麽都沒等到,還惹了這一身的病,姑娘,沒人會來這裡救我們,今兒看守的不在,我們才敢說出心聲啊姑娘,您救救我們吧!”
“你們放心,我肯定會救你們的。”謝錦衣索性蹲下身來,握著她乾枯瘦弱的手,搭了一下她的脈搏,動容道,“老人家,我在城裡有醫館,我說話算話,等我辦完事情後,我就會回來給你們看病的。”
對上女子那雙烏黑清亮的眸子,老婦人這才遲疑地松開手,她一生閱人無數,總覺得擁有這麽一雙好看眼睛的女子肯定是個善心人,絕對不會哄她們的。
“姑娘,你一定要回來啊!”
“姑娘,可憐可憐我們吧!”
眾人不停地哀求。
謝錦衣不忍看他們,拉著紫玉快步向前走。
繞過林林總總的石壁和長長的走廊,才總算到了一個寬敞的所在,相比四下裡低矮的房舍和露棚草棚,這裡地勢平坦,甚至門口還有一處小小的花園子。
花園子裡長滿了雜草,幾株藍色的打碗碗花正在零星開放著,給灰蒙蒙的周圍增添了些許勃勃的生機。
不時有腦袋從看不清的屋裡探出頭來,或陰森,或好奇地看著兩人,饒是紫玉膽子大,也不敢到處亂看,只是緊緊地抓住謝錦衣的手,天哪,怪不得京城人談起黑市都會變了臉色,這裡也太嚇人了。
正廳裡,一個極其瘦弱的中年男人正悠閑地坐在虎皮椅子上小憩,他穿著深灰色長衫衣袍,薄唇鳳眼鷹鼻,目光凌厲,慢騰騰地搖著手裡的折扇,四五個美婢正小心翼翼地給他捶腿捏背,十幾個彪悍大漢林面無表情地林立左右,人人手裡都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昏暗的石室裡閃著幽幽的光芒。
見謝錦衣和紫玉進來,有人厲聲喝道:“什麽人,敢私闖款爺的地盤,不想活了嗎?”
“款爺,小女子是來求款爺幫忙找人的。”謝錦衣大大方方地遞上銀票,那人接過謝錦衣手裡的銀票遞給中年男人,畢恭畢敬道,“款爺,請您過目。”
款爺看了一眼銀票,輕輕地揮了揮手:“設座,報上名來。”
五千兩銀票足以買個座位。
這是黑市的規矩。
“多謝款爺!”謝錦衣大大方方坐下,直言道,“小女謝錦衣,安平伯府二房嫡女,我父謝庭,工部五品員外郎,昨夜應蕭府邀請,前去護城河賞月,宴散一直未歸,到現在已經有五個時辰左右了。”
款爺不喜歡囉嗦。
而是喜歡簡單直接。
“你以前來過這裡?”款爺往前欠了欠身子,眯眼問道。
小姑娘條理清楚,說話簡要。
不像第一次來, 起碼是知道他的規矩的。
“款爺威名,如雷貫耳。”謝錦衣正色道,“雖是初見卻猶如故人相逢。”
“哈哈,好,痛快。”款爺笑笑,收起銀票,大手一揮,吩咐道:“去查,一個時辰內,務必把人找到,帶到這裡來。”
“是!”左邊一排大漢應聲退下。
“多謝款爺!”謝錦衣微微福身。
“公平買賣,無需客氣。”款爺重新坐回虎皮椅子,悠閑地閉上眼睛問道,“謝五姑娘,看見門口那些老百姓了嗎?”
“看見了!”謝錦衣坐下來,從善如流道,“他們是得了傳染病,每隔半個月就會有人死去,剛剛他們說,他們已經來了半年了,那說明他們這批人已經去了大半了。”
樊城是蕭氏一族的地盤。
這些人既然是從樊城遷過來的,那肯定跟蕭家有關。
“謝姑娘還看出什麽?”款爺鳳眼微眯,饒有興趣地看著謝錦衣,“謝姑娘,你既拿我當故人,那我也不把你當外人,我就問你一句,這些人你能救嗎?”
“款爺希望我救嗎?”謝錦衣反問。
款爺一向是認錢不認人。
外面那些老百姓定是有人付了銀子給他,他才答應給他們一個棲身之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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