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人在唐渺眼中自是非常古怪,同樣反觀他們看唐渺等三人,更是怪出天際。三個人,三種風格完全不同的服飾,三類性格。
當然了,世上的奇人異士本就數不勝數,只不過他們一次性碰上三個的機會實在是太小,這次似乎有種冥冥中注定的味道。
那人看得透徹,不拉攏也盡量不要得罪。
“三兒,給他們幾張餅。”
“好嘞。”
方才安慰少年的年輕人愣了一下子,然後便迅速起身走到了石像座邊上解開了包袱,取出了三張餅。
“哼,我們自己都是分著吃的,你倒是大方,開口便是三整張烙餅,那我們自己餓死算了。”
“九兒,不要多話。”
名叫三兒的年輕人急的一下子,拿腳輕輕踢了他一下。
“原來是個小丫頭。”
唐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讓小兄弟見笑了。”
那人臉色微變,似乎在心裡權衡利弊。
三兒將烙餅遞到了道姑身邊,後者瞟了一眼,面色不改的輕吐道:“我不餓,給你的九兒吧,免得餓昏了頭。”
三兒愣了愣,苦笑般的回頭又瞪了眼九兒,臉龐微燙,接著便走到了熊壯身邊,他不敢靠的太近,後者卻根本不為所動。
“不要算了,都給我吧,餓死他們,死要面子活受罪。”
唐渺眼疾手快的一把奪過三張烙餅,眼見著三兒臉都綠了,但是他的速度的確讓人反應不過來。
“你...”
九兒一下子揪起了身子,不由分說的就想過來搶奪。
他疊著三張餅,正欲直接往嘴裡送時,只見這十人突然扭過頭來,動作整齊劃一,死死的盯著自己看,餓得眼睛直冒綠光,吞咽著口水,恨不得就將唐渺給撕了。
難怪一個個坐著都不怎麽動了,又餓又冷,再亂動不就廢了。
唐渺臉色怪異,將手中的另外兩張餅給分了出去。
“給你,大哥,看你把孩子都餓成什麽樣子了。”
九兒方接過烙餅,頓時喜上眉梢,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這些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禁面面相覷,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全部遲疑的看向了握刀的男子。
“大哥。”
九兒眼巴巴的朝著他眨了眨眼睛。
“吃吧,都吃吧。”
“三兒,把餅全部拿出來給弟兄們都分了吧,繼續放下去非得壞掉不可,趁著還有火,熱一熱再吃。”
“多謝大哥。”
九兒笑著露出了酒窩,灰頭土臉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一個人就捧著一張餅就啃了起來。
“慢點吃,這裡還有。”
那人從一個布娟中又拿出了半塊餅遞到了九兒面。
她沒有接,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嗯...嗯...嗯...”
七八張烙餅一分,還不夠塞牙縫。
烙餅早已經餿了,唐渺隻拿了一小塊,不過比他在西離窯吃的那幾頓要好多了,這可謂是一頓大餐。
十一人分了八張烙餅,勉強填了幾分肚子之後,也逐漸放開了手腳,唐渺注意到那位眼神渙散的中年人也勉強吃了幾口。
官家。
唐渺已經肯定了他們的身份
那麽此人不是犯人,就是非常重要的證人;眼神渙散的白發中年人沒有帶腳鏈枷鎖,又被全身心的保護著,自然就是非常重要的證人了,這其實很好辨認。
“明明是個丫頭,非要打扮的像個小子。”
為了製造假象,他讓道姑扮演紅臉,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道姑離開門牆笑吟吟的盯著九兒看了好幾眼,這才站在了熊壯身邊,沉聲道:“過去一點。”
這樣,熊壯起身挪動腳步接著坐下。
“要你管。”
九兒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女兒家行走江湖非常不便,倒是可以理解。”
“你在說什麽呀,哪裡有江湖,明明只有朝廷好不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得了吧,到處都是朝廷的鷹犬,讓人不得安生。”
“朝廷...朝廷...”
白發中年人陡然抬頭,直直的望著門外。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唐渺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馮老,您鎮定點,他們沒有來,還沒有來。”
那人雙目一瞪,余光冷冷的瞥過九兒,趕緊放下了手中的刀,牢牢把住中年人的肩膀,企圖拉回他的思緒。
“馮老,您看著我,看著我...”
中年人吸了口涼氣,眼睛裡好不容易升起了一抹精光,而又迅速黯淡下來,他一下子也似乎頹然了不少,無精打采的靠上了背後的石像座,兩眼仍舊是渙散,呆滯的望著某處虛空。
九兒內心一顫,不由得打個了激靈,臉色被嚇得蒼白,不敢回頭去看那人的眼神,心道這該死的家夥,真讓人討厭。
唐渺沒去理會九兒,反而饒有興趣的盯著白發中年人。
“心魔引?”
這是中了心魔引才導致的結果,直接被嚇傻了。
此人雖然在發呆,目視著某處虛空,但是心境卻發成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目光所過之處都是回憶。他整個人陷入了自己心魔造就的一番小天地中,而這番天地中全都是令人崩潰的種種邪佞,以及心底最深處的野蠻欲望。
朝廷。
他就像是溺水的時候拿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歇斯底裡,猶如天門開,神兵天將下凡,一道金光照到了他腳底下。
不過從天門射出這道光,很快就被那人給遮住了。
“怎麽會是心魔引呢,會這門心法的人少之又少,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反正自打鷹九真死後,基本上就絕跡了。”
至少現在的小輩中是沒有人會了,但不排除與鷹九真同一時代的人物會使用。這心魔引雖是他的成名絕技,但並不是獨門絕技,也是由魔教一脈傳承至今,每一個時代幾乎都有人會,只不過此心法在鷹九真的手上被發揮到了極致而已。
心魔引就是從六道輪回訣中演變而來,二者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兄弟,你怎麽了?”
坐在他身邊的六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其拉回了現實中。
“沒事。”
唐渺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看烘烤的長衫已經乾的差不多了,他索性就直接給披上了。
既然是心魔引,唐渺不禁動了“歹念”。
當初天機盟圍剿後土魔教之時,他們對此門心法也曾展開了大量的口水戰,一直爭論不下。凡是中了鷹九真的心魔引之後,會在靈魂深處留下一個印記,接著只要觸發了這個印記,心魔劫便如約而至。
心魔劫擾亂心智的時候,同時也是喪命之刻。
當初,怒馬仙自己觸發靈魂深處的印記,但凡唐渺是有點力氣,都能在心魔的干擾下將其擊殺。
心魔劫觸發的時候,不分時間,不分地點,不分場合,但是一般都是在深夜,自己與自己的靈魂對話的夜晚。
不過當初天機盟成員對此門心法仍有疑慮的是,一旦心魔與心智僵持不下的時候,會使一個人的功力在瞬間突破巔峰,當然也伴隨著非常可怕的後遺症。輕則癲狂失去理智,重則自殘而死。
他不敢冒這個危險,因為人到中年就滿頭髮白了,肯定已經經歷過一次可怕的心魔劫,這才導致一夜白頭。
“馮老?”
“幽池郡馮家?”
唐渺一怔,葛四方不就是要去馮家嗎。
他正詫異之際,中年人突然冷不丁的開口說道。
“他們來了。”
“誰來了?”
越下越急的大雨徹底擾亂了唐渺的洞察術。
“噠噠”
“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急促而又紛亂。
少傾,所有人都揪起了身子,唯有中年人不為所動,仍就呆呆的望著頭頂上的窟窿口。
“來的好快!”
那人拳頭一握,攢的直發紫。
他招呼一聲,“啪”的一下子收拾了火堆,十余人迅速分開,在大殿內東躲西藏,找地方掩護,只可惜那人根本拉不動中年人。
馬蹄聲戛然而止,忽的平地起驚雷,“轟”的一聲炸掉了正門口僅剩下的一點磚牆,灰塵湮滅於大雨中。
“刀頭,怎麽辦?”
“不要輕舉妄動,大殿只有三面牆,我們想走就走。”
沒錯,來的這些人只是蹲守在正門口,似乎想要直接踏平山神廟。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雨幕內死寂一片,雨幕外殺氣騰騰,儼然形成了兩種非常詭異的極端。
“沈刀頭,護送了一路,倒是辛苦你了。”
外頭那人的聲音極低,像是刻意而為之,等傳到裡面來,雖近在咫尺,卻仿佛隔了重重大山。
唐渺透過裂開的磚牆縫隙往外看去,只見倒塌的磚牆廢墟之外立著不少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紫衣殺手,很是模糊,具體也數不清楚。
果然被他猜中了,這邊是官家。
“提督大人,您也追了一路了,不累嗎?”
“沈峒,以前你可不敢對本官這麽講話,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幽池郡了,所以翅膀變硬了?”
“下官可不敢,下官對您可一直尊敬的很。”
“幽池郡的提督大人親至?”
唐渺不禁倒吸了口涼氣,這都是什麽人啊。
“是嗎,那就滾,把人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