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大伯找到蘇童說:“孩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爺爺留下來的田產、地產和磨面房,農具,家畜,都一直是我在打理,這麽多年也發展壯大了不少,每年都有結余,我也不斷的購買田產,光是地租這兩年就翻倍了,我在大饑荒時候買了很多水田,都是位置好,方便耕種,產量高的,今年又遇到了豐收,真是可喜可賀。
至於你死去爺爺我,也算對得起他老人家。雖說這麽些年也遇到不少坎坷事,可我還是熬過來了,一家人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心願。你也過繼到你父親名下,他也算是有個後代了,等我哪天死了,去見你爺爺他老人家的時候,也有底氣了。
通過這兩年細致的觀察,我覺得你做起事來比我家那幾個小子靠譜多了,你是苦命人家出來的孩子,吃過苦,懂得謙讓,受了委屈可以忍下來,你看你那幾個兄弟,一個個都不成氣候,文武不成的樣子讓我氣不打一處來,他們要是不懂的收斂,早晚會出事。他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現在鍛煉的你差不多可以獨當一面了,我想把這些從祖輩繼承來的東西按照老規矩按比例分給你們,你覺得怎麽樣?”
蘇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又問了一遍大伯,什麽?
蘇童說:“大伯的意思是要跟我們分家嗎?我現在年紀還小,父親又躺在病榻之上,根本沒有能力來料理這幾畝地和別的產業,而我對於這些東西,也還是一知半解,我和父親都沒有別的想法,一家人在一起過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要分開呢?
大伯看著蘇童說:“孩子你要明白一句話,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總會有長大的一天,我也總會有老去的一天,與其那個時候再放手讓你去,不如提早放手讓你去鍛煉,你有什麽不懂的,到時候盡管可以來問我,我會幫你的。,這些東西按照老規矩來說,本來就是屬於你父親繼承的,現在還給他我也只是按照老規矩辦事,並沒有什麽不妥的。
族裡的長輩們我都說好了,我把想法跟大家說了,大家都沒有反對,一致同意你們另立門戶,為我們蘇家壯大門楣。
這麽多年以來,你父親一直躺在病榻上,身心都遭受著折磨,從他生病一來,一直鬱鬱寡歡,性格陰鬱,從來看不到他開心的笑過,更少和人交流,我心裡很是對他擔心,擔心哪天他就會去了。
我是最了解他的,他是一個性格桀驁不馴的人,如果他沒有病,我想他一定不會躺在那裡這麽多年,可能早已經到外面去闖蕩了天下。有時候晚上安靜下來,我能聽到你們說話的聲音,甚至於還有笑聲,我覺得你就是他的希望,是他的良藥。如果你能夠獨當一面,這對於你父親來說,該有多麽欣慰,那他的生活也便有了更大的希望。
蘇童知道,大伯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家裡的所有財產分一半給他們,讓他們另立門戶了。
大伯這麽做不僅僅是為了向自己的弟弟表達公平,也是為了拴住蘇童的心。他其實在告訴自己你蘇童現在就是蘇家的人,我把蘇家該屬於你的東西都給你,以後你就是另一個分枝蘇家的主人,大伯的良苦用心,其實他知道,也明白。
蘇童表面上沒有答應,回家後把這件事,和父親商量了一下:“父親,大伯今天跟我談一點事情,是關於分家的,他要把現在這個大家庭的一半的財產都分給我們,讓我們另外過,你是怎麽想的?”
父親用慈祥的眼光看著蘇童說:“這些東西,
本來就是從你爺爺的手裡繼承來的,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躺在病床上,也沒有能力去打理你大伯把這些東西還給我們,也是理所當然,其實,我覺得分開過,也未必不好。既然我現在已經有了兒子,以後就會有孫子,也是該給你們留些財產,不然將來你們怎麽生活 聽了這番話,蘇童心裡暖暖的,他明白通過這兩年的相處,父親在心裡早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人,在這裡他沒有了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他就是這裡的主人,這裡只有他和父親。生活雖然有的時候給了自己重重地一擊,可有的時候在關閉一扇窗的時候,又給開了一道門,這大概就是生活。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分家的那天,家裡很熱鬧,一大早就來了很多長輩,他們多數都是爺爺輩的人。蘇童扶著父親來到外面,給各位長輩打招呼,父親招呼大家喝茶,吃點心,長輩們一起聊天,閑談。
到了約定的時間,族長站出來說話:“今天是一個黃道吉日,也是蘇家兩兄弟分家單過的日子。今天這個分家的儀式,由我來主持。所有的房產,地產,農具,家畜都按照兩份平均分開。接著族長把分家協議的名單寫在了一張紅紙上,念了一遍後,交給在座的長輩,看了一看說:“如果你們兄弟二人,對此沒有任何異議的話,就在上面簽字,我們這些替你們分家的長輩也會在上面簽字擔保,從此以後房契地契,土地,農具都平均開來,你們都各自分家了,今後就是兩家人了”
大伯首先說話:“族長大人,對這個分配意見,我沒有任何意義,說完在那張紅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且按了手印。
族長遞過來那張協議,蘇童拿給父親看,父親什麽話也沒有說,你直接在上面簽字畫押。
白天忙活了一天,夜晚靜下來的時候,蘇童把所有的協議,都拿到房間交給父親保管,父親對他說,你明天去找你大伯,讓他去幫我們雇幾個木匠、石匠,我們要修一棟自己的房子。以前你爺爺給我留了一塊宅基地,現在正好用來蓋房子。
蘇童對父親的決定很是不解,我們現在已經有房子住了,為什麽還要蓋新的房子?難道大伯不給我們住這裡?父親笑著說,那倒不是,不是喜慶嗎?既然分開了,那我們就蓋一棟屬於自己的新房子,我們也要搬過去住。
蘇童的心裡很高興,他覺得生活終於可以揚帆起航了,那晚他睡得很高興,本來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的,可是半夜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父親大聲喊他的聲音。
蘇童驚醒後,從閣樓上跑了下來,那破舊的閣樓吱吱呀呀,稍微用點力,都害怕給踩碎了,蘇童嚇壞了,他不知道父親怎麽回事,之前都一直好好的,怎麽就忽然之間發病了?父親渾身淌著虛汗,大口的喘著氣,看起來似乎是不行了。
“孩子,看來我是不行了,你聽我說幾句話,不要去找大夫了,太遲了,我自己的病,我很清楚。我死了之後,你要好好的留在這裡,打理這個家,大伯是不會趕你走的,我們兄弟情深。我心裡怎麽想的,他都是明白的”
蘇童拉著父親的手,大聲的哭泣,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本來還想去找大夫,可是被父親給攔住了,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只是不想,父親就這麽離他而去,如果父親走了,他該怎麽辦?這裡還是他的家嗎?他沒有時間考慮這麽多
父親用手擦拭蘇童眼角的淚水說:“孩子不要哭了。我能撐到現在,其實已經是奇跡了,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可能早就走了,是你的出現,讓我覺得生活有了希望,本來我是沒有想過這麽早走的,可是天意弄人,我又不得不走。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老天要收我,我也只能認命,你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好好活著”
父親簡單的說完幾句話後,就咽氣了,蘇童趕忙跑去找大伯,把這件事告訴他,大伯早已經心裡有數了,並沒有對弟弟的死表示多少的激動,而且很平靜的說:“我早就給你父親準備好了壽衣,我馬上拿給你, 乘著身體還沒有涼,趕快給他穿上,”
此時的蘇童早已經是手忙腳亂,好在大伯,早已經準備好了壽衣。直到給父親穿上衣服看著躺在那裡的樣子。看了幾眼忽然之間覺得有些慘不忍睹,他太瘦了,瘦得已經脫了形。眼睛深深的陷下去,大概是長久臥床的緣故,胳膊瘦的像擀麵杖一樣。
按照村裡的習俗,蘇童需要跪在門口,迎接來賓。那天過來吊唁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不認識,這些吊唁的人多數都是附近的鄉鄰,也有一部分是親戚,大伯一一介紹那些遠方的親戚,只有家裡的幾個女人,按照老規矩跪在棺材邊痛哭一頓
蘇童心裡在想起碼這個父親,死了的時候,還有棺材,還有人給他送葬,也有人為他哭泣,可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到現在還是音訊全無,他們沒有按照之前的約定,回來找自己,大概他們已經死了,可憐的是,自己竟然沒有送他們最後一程。
父親的喪事辦完後,他又回到了那棟破的閣樓上,在那裡躺了幾天,家裡沒了父親後,沒有人跟他說話,也沒有人喊他起床做事,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他跑過去,大伯家說,我不想呆在那邊了,一個人實在是太寂寞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到了晚上我一個人呆在那個小樓有點怕,我想到這邊來可以嗎?
大伯說,你隨時可以過來。
大家庭唯一的好處就是熱鬧,吃飯一大桌子,睡覺也是擠在一個房間,同齡人都喜歡湊熱鬧,人越多越好,慢慢的蘇童也忘記了父親去世的悲傷。他開始重新走進生活的軌道。